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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说你是想付钱,这点钱哪儿够?”

“咦?怪了……”老头继续装傻。

就在这时,副店长桥本来了。只见他一脸不快地挠了挠头。听完淑子的汇报,他往老头面前一坐,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说:“你要是还想找借口,那就去警局说吧。”

“我哪里找借口了,我压根儿就没想顺手牵羊——”一听到“警局”,老头脸色大变。

“这种话你就跟警察说去吧。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瞎扯。你知道我们超市每个月要丢多少东西吗?一百万哦,一百万。梦城有那么多层,就数我们这层丢得最多,因为每天都有你这种家伙偷店里的东西。我们真是受够了。”

桥本伸手拿起桌上的商品,嗤之以鼻:“小偷还吃上金枪鱼了?我都舍不得吃呢。”他撇了撇嘴,晃晃肩。

也许是桥本平时总跟客户打交道,难免低三下四,所以他对小偷从不心慈手软。在他眼里,小偷就是下贱的人种,完全不值得尊重。这倒是方便了妙子。要是碰上个心慈手软的,就算抓到了人也没有成就感。

“打电话报警吧。”妙子拿起电话,递给桥本。

“呃,别啊!”老头大惊失色,站起来恳求。

“不想去警局,就先老实交代,说‘我偷了东西’!”妙子再次吼道。桥本和两位保安早已形成了默契。碰上这种不肯说实话的小偷,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警局”搬出来。

“对不起……”老头总算低下了头,连口气都变了。

“到底偷没偷?!”

“偷了……”老头垂头丧气地说。

“那就在这儿写上你的姓名、住址。”

妙子把提前准备好的检讨书递了过去。老头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呃,这……我回去取了钱再过来好不好……”

“我告诉你,这不是付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家里有没有人?有就让家里人来接,没有就直接送你去警局。没别的法子了。”

桥本说完,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点了根烟。紫色的烟雾冉冉升起,飘上了天花板。

“我老实告诉你们吧……我老婆瘫痪了,我就想弄点金枪鱼给她补补身子……”

“少来这一套,这借口我们都听腻了。你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赶紧把姓名住址写上。”

桥本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老头早已是面如菜色。

“呃……要是被我老婆知道了,她肯定要跟我离婚的……”老头起身把椅子挪到一边,跪了下来,“求您饶了我吧!我会付钱的!以后绝不再犯了!”他额头紧贴着地板。

“站起来。我们这儿禁止磕头。”妙子马上说道,“你觉得下跪是杀手锏对吧?可惜我们不吃这一套。”

刚上岗时,妙子碰到这种情况还有些为难,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她只会产生一丝怜悯,却绝不会相信对方的说辞,因为小偷大多是老手。

老头苦苦哀求——我都六十多岁了,没有工作,可还没到领养老金的年纪。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他一心想博得众人的同情。当然,妙子他们是不会被打动的,哭得再伤心也没用。

老头闹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放弃挣扎,开始写检讨书。原来他今年六十二岁,就住在附近,以前是开卡车的。现在没有固定工作,靠妻子做大楼保洁员的工资勉强维持生计。

妙子给他家打了个电话。由于桥本很抵触这个环节,打电话逐渐变成了妙子的任务。老头的妻子在家。不难想象她惊慌失措,在电话那头不住地鞠躬道歉的画面。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个六十来岁、身材与这老头一般瘦小的老太太来到办公室。“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一见到丈夫,她便哭了出来。她的整张脸都十分苍白,只有两颊发红,貌似是冒雪骑自行车赶过来的。

“他应该不是初犯吧?”妙子问道。老阿姨没有否认,只是用手帕擦拭眼角,一遍遍地道歉。

桥本的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兴许是被老阿姨的认错态度打动了。“那这次就破例不报警了,把账结清就算了。以后可别再偷了啊!”他露出一抹浅笑,没有深究。其实“写份检讨书了事”是超市处理小偷的基本套路。因为就算是报警,警方也懒得管。“你们就不能自己处理吗!”警察这么当面抱怨也不止一两次了。

“实在对不起……”老夫妇一齐深鞠一躬。

“老爷子,以后可不能再让你夫人掉眼泪了啊。”淑子说道。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可你才六十二,还是有希望找到工作的。去职介所问问吧。人啊,就该踏踏实实地工作,光让你夫人干活怎么行,得夫妻俩一起努力啊!”妙子也在一旁帮腔。说着说着,她便自然而然地抬起了胸膛,鼻孔也张大了。

逼人道歉,最后再说教一番。妙子也活了一把年纪,以前却从未品尝过这样的快感。她不由得想,难怪警察和老师总爱摆架子。意料之外的契机让她得到了这种特权。

“外头还下着雪,小心别摔了啊。”适度的关怀也是很有必要的。

“谢谢……”

听到夫妻俩的感谢之词,妙子心满意足。在这里,她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受人敬畏。被抓到的小偷不敢跟她顶嘴。开始当保安后,她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变好了。鄙视别人着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夫妻俩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蜷着身子离开了超市。

老头并不是妙子当天唯一的收获——她还抓了四个女高中生。她们是一伙的,三个望风,一个负责把零食塞进包里。妙子早就盯上她们了,可一直没能抓到现行,有好几次只能眼睁睁地放她们回去。这次为保万无一失,她和淑子从两面包抄,终于成功拿下。她们的作案性质非常恶劣,保安们自然不会手软。刚出店门,妙子就抓住她们的手提包,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接到消息的警卫也及时赶来,将高中生们团团围住。

进了办公室,高中生们很快承认偷了东西,却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说。她们个个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跷着二郎腿,一声不吭。最先发怒的是桥本。他气得满脸通红,没收了女学生们的手机和学生证,嚷嚷着“家长不来接,就绝不放人”。妙子也在一旁训斥: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会去偷东西。到时候你们怎么教育孩子?还是要夸孩子聪明,说‘妈妈当年也干过’?偷东西是犯法的,懂不懂?你们都是犯罪分子!”

妙子在她们手上吃过好几次亏,新仇旧恨当然要一起算。

半个多小时后,四个女生的母亲都到齐了。妙子开始盯着女生写检讨书。四位母亲都是四十来岁的普通主妇,还算有点常识,一口答应会把商品的账结清,还不住地道歉。可那几个女儿依然我行我素,一句反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