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如果他们绞死你(第3/4页)

她的眼光在他的逼视下很沉着。嗓门虽然压低了,也很沉着。她回答说:“你凭什么要相信?如果你一直是拿我寻开心,如果你不爱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你爱我,那也同样不需要再说了。”

斯佩德眼珠也充血了。他保持了那么久的笑容已经成了一个吓人的怪脸。他沙哑地清了清嗓子说:“现在说也没用啦。”他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这只手抖个不停。“我不管谁爱谁,就是不上你的当。我不想走瑟斯比之流的老路。你杀了迈尔斯,就得为此受审。我当初能帮你的就是放过其他那些人,尽量躲开警察。不过现在也已经太晚了。我帮不了你忙,就是帮得了我也不肯。”

她一只手按在他手上。“那你就不帮我忙好了,”她悄声说,“不过别害我,让我现在就走。”

“不行,”他说,“警察来的时候,我不把你交给他们,我就完蛋了。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跟他们一块儿关进去。”

“你不肯给我方便吗?”

“我不上你的当。”

“请别那么说吧。”她从肩头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脸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山姆。想必阿切尔先生对你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迈尔斯,”斯佩德沙哑地说,“是一个讨厌鬼。我们合作了一个星期,我就看出来了。我本来打算今年年底跟他散伙的。你杀了他对我一点没坏处。”

“那又为什么?”

斯佩德把他的手抽回来。他既不笑,也不再作鬼脸。那张又黄又湿的脸严肃起来,皱纹也加深了。眼睛燃起疯狂的火焰。他说:“听着。说出来一点也没好处。你永远也不会了解我。不过,我再说一遍,听不懂拉倒。听着,一个人的伙伴被人杀了,他总应该要有所表示。不管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反正都一样。他曾经做过你的伙伴,你应该有所表示。再说我们干的又是侦探这一行。好了,你手下的一个人被人杀了,却让凶犯逍遥法外,这事可就糟了。这种情况到处都一样——对一个机构来说是坏事;对各地的每一个侦探都是坏事。第三,我是一个侦探,要我找到了罪犯,又放他走,就等于叫一条狗去抓了一只兔子,再让兔子逃掉一样。有时候当然也可以这样做,事实上有时也这样做过。不过这总是一种不正常的情况。我要放过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放过古特曼、凯罗和那小子。那——”

“你在开玩笑,”她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就是送我进监狱的充分理由吗——”

“等我说完了你再说。第四,无论我现在想什么办法放走了你,过后自己也就免不了要跟他们一起上绞架。再说,我丝毫也没理由说我信得过你。就算我这么干了,这回侥幸逃过了,你就抓住我的把柄了。以后你什么时候高兴,就会用来对付我,这是第五。第六就是,虽然我手里有你的把柄,我也吃不准你哪一天会在我身上打个窟窿。第七,我想都不愿想,你总有一天会让我上你的当。第八——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这些都是一方面的理由,也许有些理由不太重要。我也不跟你争。但是你只要看看有多少条就够了。另一方面的理由又有什么呢?我们唯一有的事实就是也许你爱我,也许我爱你。”

她悄声说:“你心里明白自己爱不爱我。”

“我不明白。被你迷上很容易。”他如饥似渴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又看着她的眼睛。“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过去没人迷上你吗?就算我迷上了,那又怎么样?也许下个月我就变了;也许我没到时候就变了。然后又怎么样呢?那时我就会想我是上当了。如果我这么干,就得被抓进去。我就肯定真的成了个大傻瓜了。好,如果我把你交出去,我当然会非常伤心——会有好几个晚上难过——不过那会过去的。听着。”他抓住她肩膀,让她仰着身子,他俯身对着她。“如果这些对你来说算不了一回事,那就别提了。我们就这么说:我不肯放你一则是因为我要——要说,不考虑他妈的后果,干就干呗——二则因为——他妈的——你指望靠我的那事,你也同样指望过靠别人。”他从她肩膀上松开手,垂在两边。

她双手捧着斯佩德的脸,又把他的脸拉过来。“看着我,”她说,“说实话。如果那鹰是真的,钱也付给你了,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别一心认定我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不择手段的人。有这种名声也不坏——人家会出大价钱要你办事,跟敌人打交道时也好办些。”

她看看他,不吭声。

他肩膀动了动,又说:“嗯,一大笔钱,说不定给天平秤被压倒的一方又加上点儿分量。”

她把脸贴着他的脸,嘴巴微微张开,双唇稍微努起,悄声说:“如果你爱我,就不需要在天平秤上加什么了。”

斯佩德咬着牙,从牙缝里说:“我不上你的当。”

她把嘴贴着他的嘴,胳臂慢慢地搂住他,让他也搂着她。她正在他怀里时,门铃响了。

斯佩德左臂抱着布里姬·奥肖内西,开了走廊门。邓迪警官,汤姆·波劳斯探长,还有另外两个侦探站在门外。

斯佩德说:“喂,汤姆,抓住他们了吗?”

波劳斯说:“抓住了。”

“好极了,进来。这儿还有一个交给你。”斯佩德把布里姬朝前推去。“是她杀了迈尔斯。我还有几样证据——那小子的两把枪,凯罗的枪,一座黑色的雕像。事情都是由此引起的。还有一张一千美元的钞票是用来贿赂我的。”他看看邓迪,紧皱双眉,探身盯着警官的脸,放声大笑起来。“汤姆,你的小玩伴怎么啦?他看上去挺伤心的。”他又大笑起来。“我敢打赌,上帝啊,他听到古特曼的事儿,准会想,这回到底抓住我把柄啦。”

“别说啦,山姆,”汤姆埋怨说,“我们可没想过——”

“他没想过才怪呢。”斯佩德快活地说,“他上这儿来的时候,已经直流口水了。虽然你是明白人,知道我一直都在糊弄古特曼。”

“别说啦,”汤姆又埋怨道。不安地往旁边看看他的上司。“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听凯罗说了。古特曼已经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小子刚对他开了枪。”

斯佩德点点头说,“他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招。”

星期一早上九点刚过,斯佩德走进办公室。埃菲·珀雷因放下报纸,从斯佩德的椅子里跳起身来。

他说:“你早,宝贝儿。”

“那个——报上说的事——都是真的吗?”她问道。

“是真的,小姐,”他把帽子扔在桌上,坐下来。他脸色虽然苍白,不过线条倒很有力。神色也很愉快。眼睛里有几根红丝,但眼神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