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第8/10页)
“好。查理,你想不想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
雷布思看看一边的范德海德,他面无表情地坐着。“事实上,我想你叔叔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范德海德笑着说:“是的。我要是说错了,请你纠正,雷布思探长。你想说的是,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被人从卧室搬到楼下,你的猜测是,查理回去的时候,搬尸体的人其实就在房子里。”
查理惊得下巴掉了下来。在现实生活中,雷布思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这种效果。
“没错,”他说,“我只能说,你很幸运,查理。我只能说,有人正在搬尸体,就听到你进来了。然后他们就躲到了别的房间,或许是那个臭气熏天的卫生间,一直躲到你走了为止。你在的每一分钟,自始至终,他们一直就在房子里。”
查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合上嘴。头耷拉下来,开始哭。他哭出了声音,他的叔叔闻听后笑了,向雷布思满意地点点头。
雷布思吃完巧克力,感觉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跟走廊里强烈的味道一样,跟病人身上的味道一样,跟这间候诊室的味道一样。候诊室里,人们焦虑的面孔埋在彩色杂志里,只是偶尔抬起头一两秒钟。门开了,福尔摩斯走了进来,一脸的焦虑和倦容。他刚坐了40分钟的车,途中肯定是心情忐忑,精神备受折磨。这些结果明显刻在他的脸上。雷布思知道福尔摩斯也需要“紧急抢救”。
“她没事。你想见她的话,随时就能见到。医生让她今晚留院观察,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她不过是鼻梁折了而已。”
“鼻梁骨折?”
“仅此而已。没有脑震荡,视力正常。不过鼻梁是彻彻底底折了,赤手空拳打架时,大家最怕这一手。”
雷布思一度担心,自己的交代太简短了,福尔摩斯会生气。但年轻人的脸上洋溢着轻松,他笑了,肩膀也放松下来,头微微垂下,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突降,不过是一场受欢迎的突降。
“那么,”雷布思问,“你想见见她吗?”
“是的。”
“来吧,我带你过去。”他把手搭在福尔摩斯肩上,带他走出了候诊室。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走在走廊里,福尔摩斯问。
“知道什么?”
“知道内尔,知道内尔和我的事儿。”
“这个吗,布莱恩,你也是个侦探,自己好好想想。”
福尔摩斯转动脑袋,开始解谜。雷布思希望这个过程可以让福尔摩斯分一下心,带来治疗的效果。最终,福尔摩斯开口说话了。
“内尔在这里无亲无故,她肯定是要找我的。”
“嗯,她是写着要见你。鼻梁折了后,她说出的话很难让人听懂。”
福尔摩斯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说道:“但是人们找不到我,所以有人问你知不知道我在哪儿。”
“接近事实了。干得不错。对了,法夫那边怎么样?我每年只回去一次。”每年的4月28号,雷布思心想。
“法夫?那边都正常。逮捕行动还没开始,我就离开了。真是可惜!而且,我觉得我并没有给要合作的人留下很好的印象。”
“负责人是谁?”
“一位年轻的叫亨德利的警长。”
雷布思点点头,说道:“我认识他。你没有留下好印象,我感到很奇怪。起码你的名声会让你留下好印象的。”
福尔摩斯耸耸肩,说道:“我只盼望他们能抓住那帮混蛋。”
雷布思在一间病房门前停下。
“这儿吗?”福尔摩斯问。雷布思点点头。
“用我陪你进去吗?”
福尔摩斯用几乎感激的眼光看着他的上级,然后摇摇头。
“不用了,没事的。她要是睡着了,我就出来。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
“谁干的?”
谁干的。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雷布思沿着走廊走回去,还能看到内尔肿胀的脸,看到她试图说话的痛苦,但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示意要纸。雷布思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笔,递给她。然后她气急败坏地足足写了一分钟。雷布思停下来,掏出记事本,又看了起来,是他今天晚上看的第五或是第六遍了。
“我正在图书馆里工作。一个女人想要硬闯进来,想越过门卫。你需要确认的话,尽管去问门卫。这个女人就撞到我的脸上。我是要帮忙的,想让她冷静下来。可她肯定是误以为我要插手阻拦她。但是我没有。我就是想要帮忙的。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的,就是昨天晚上在酒吧时布莱恩包里的那张裸照。昨天你也在那儿,是不是?和我们在同一家酒吧。要想不注意到,可太难了——何况酒吧里本来人就不多。布莱恩在哪儿?又出去给你搜集黄色照片了吗,探长先生?”
雷布思又笑了,这是头几次看的时候的反应。在医院里躺着的这位很有胆量。他都有些欣赏她了,尽管她的脸被绷带缠着,眼圈乌青。她在很多方面让雷布思想起了吉尔。
所以,特蕾西像一只银色蜗牛一样,在她身后留下了一道乱七八糟的痕迹,可以沿着痕迹找到她。小贱人!图书馆一行,她是仅仅闹事呢,还是真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目的?雷布思倚在走廊的墙上。上帝啊,看看这一天!他本该案件缠身的,本该把手头上的事情一一了结,然后全身心地投入缉毒运动中。他本该,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他本该轻轻松松的。那才叫一天啊!
病房门关上了,然后布莱恩·福尔摩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一开始福尔摩斯好像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可是随后看到他的上司,就疾步走了过去。雷布思还不知道福尔摩斯到底是个无价之宝,还是个大包袱。一个人可以两者兼是吗?
“她还好吧?”他关切地问。
“还好,我想是没什么大碍。她醒了,不过她的脸看上去很糟糕。”
“只是瘀青。医生说鼻梁会好的,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断过。”
“是的,内尔也是这么说的。”
“她能说话了?不错。”
“她还告诉我是谁干的了。”福尔摩斯看着雷布思,雷布思看向一边,“这是怎么回事?内尔跟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她只是碰巧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等等。就算是巧合吧。”
“巧合?说得轻巧!要是都归为‘巧合’的话,我们就可以忘掉一切了,是不是?雷布思,我不知道你玩的是什么游戏,但是我不干了。”
福尔摩斯转过身,沿着走廊走开了。雷布思张口想要警告他,医院的那头没有出口,但是福尔摩斯好像并不需要这番好意。他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一下。雷布思也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一下。但是他还有事情要做,警局是最好的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