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的胎动(第3/3页)
“把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不会有幸福。不应该只凭母亲自己的意志生孩子。”
“怎么能断言没有幸福呢?孩子的人生,不是您和我的人生,我一定让他幸福给您看看。”佐枝子坚信不疑。
弦间左右为难,他想,这胎儿既不能死在母体内,又不能制止他的成长,无可奈何地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四
“那美,我有几句话儿想跟您谈谈。”后町清枝一本正经地呼唤女儿。
“什么事?”那美一听母亲叫她,面孔早就扳得生硬。自从母亲反对她和弦间的关系后,她在母亲面前,总是本能地摆着这幅面孔。弦间说服母亲以后,好象有点作用,母亲不那么露骨地反对了,但她仍然抱着消极的态度。
母亲虽然没有说清楚,但那美总觉得她和弦间之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次我们可能要搬家啦!”母亲的话使那美感到意外。
“搬到哪里去?”
“大概要搬到您父亲的住宅里去。”
“父亲的住宅!?可是那里……”
那美的话说到半截又咽了回去。在父亲的住宅里,有他的正房妻子,妻妾怎么能同居在一起呢?
“太太有病,一直住在医院里。”
“那不是去补缺吗?这和当女侍有什么区别?”
那美生于妾腹,但她没有自卑感。她是墨仓高道的亲生女儿,自负独占着父亲。她认为墨仓高道和正妻结婚也好,和她母亲的关系也好,那只不过是先后次序而已。母亲是因为在高道的正妻之后邂逅相遇,才满足于第二夫人的地位。但在事实上,一点也不应该受歧视。
那美坚决主张,男女相爱,不应以次序先后分等级。正妻是先到的夫人。如果是作为正妻的补缺搬到父亲住宅来住,那是丝毫没有道理的。
“不是去补缺,是要一直住下去呀!”
母亲的话越来越使那美纳闷。
“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里的太太长年有病,卧床不起,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啦,想康复是没有希望了,医生说不可救药了。您父亲一个人在那里生活这么长时间,很不方便,终于决定要我们过去。”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呀?”
“没有必要让你知道。不过,太太可真是可怜人哪!”
“妈妈!”那美突然提高了嗓门。
“怎么啦?骤然发出这么吓人的声音!”
“妈妈,您总是太太长、太太短的为她考虑,妈妈不也是值得尊重的太太吗?”
“不过,太太是正妻……”
“如果说她是正妻,您就是本妻,反正不应该分出等级高低,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卑贱的地位呢?我和妈妈爱我爸爸,一点也不耻辱。我若是从心里爱上了哪个男人,明知他有妻子,也不离开他。只要是爱,就不应该有这种隔阂。在爱的领域中,不应该按先后次序分等级。”
“那美,决不能做弦间的妻……”
清枝面色苍白起来。
“妈妈的话虽然是譬如,可我还是信以为真。不过,那边的太太一旦死了,结果会怎么样呢?”
“正因为这个,您爸爸才让我们搬过去。”
“这么说,爸爸终于要和妈妈正式结婚啦!”
“可能是这样,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希望你和来历不明的弦间断绝关系。今后,你就是墨仓家的嫡系女儿了。”
“这和嫡系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你要好好想想,你是天下第一的墨仓家的女儿,倘若和野狗那样的男人交往下去,就要玷污墨仓家的名声。”
“弦间先生不是野狗!”
“那么,他有什么职业?他的家庭环境怎么样?您说说看!”
“……”
“你看,这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他是一流会社的系统工程师。”
“一流会社?在哪里?”
“那……”
“会社在哪里?”
“本社在大阪,东京支社在麹町。他经常在社外工作,联络地址在皇家旅馆。”
“本社在大阪的什么地方?在麹町的支社您去过吗?”
“你这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吗?旅馆什么的,只要出钱,谁都可以住。你被欺骗啦!”
“弦间先生不是那种人。”
“不管你多么嘴硬,你对他的身世和职业还是完全不了解。和这样危险的人交往,无论是什么样的家长,也不能同意。”
“我没有特意问他这些事。”
“就是不问,你们在交往中,象这一类的话他也应该说。既然他不肯对你说出他的身世,正说明他心里有愧。”
“今后再问清楚也就是了。”
“那美,不要说傻话,那个男子是坏人,停止和他交往吧。”
“怎么能肯定他是坏人?不是不了解他吗?这么说,是不是妈妈以前认识她?”
“我当然不认识他,这只不过是我的直感。”
清枝真是有难言之隐的苦处。如果说他的身份不清楚,就得委托私人侦探给调查。墨仓财阀集团也有自己的调查机关。但是,如果委托这些机关去调查,连自己和弦间的皮肉买卖也要彻底暴露出来,这是绝对不能公开的秘密。不行,即使这些机关不找清枝的麻烦,也怕弦间万一漏出一点风声,万事俱灭。
再说,清枝长期过着隐居生活,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公开出头露面的机会,一旦暴露了和弦间的隐私,那就很可能连隐居的场所也要失掉。对清枝来说,过去虽说是隐居生活,但在墨仓高道的庇护下,衣食住行一切都是超群的。所以,要求那美和弦间断绝关系,这是为了她的安全,也可以说是为了保身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