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流浪汉之死(第2/4页)
毫无野心、消除了一切欲望,不承担任何责任,从这点来看,世上没有比流浪者再轻松得意的了。想睡就睡、想起就起,饿了就去找剩饭。
他们不属于任何单位。不属于乡镇,不属于公司,甚至不属于国家。他们仅仅寄生于社会。虽然他们寄生于世,但没给任何人添加麻烦。他们靠这丰富社会的残羹剩饭而生存。
同往昔的“乞丐”不同,如今的流浪者并不那么寒碜。手提全部家当,只不过比平常人脏点罢了。来到新宿不久,箱守就意外地与人重逢了。
“这不是大叔吗?”在歌舞伎町后街,突然有几位年轻女子叫他,回头一看,但见一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站在眼前。她一副风尘女子打扮,但脸蛋上还残留着纯真。面庞是有点印象,但就想不起来是谁。
“大叔,是我呀。我们从松本一起上的火车,对吧?”
这么一说,箱守终于想起来了。
“啊,那时……”
“大叔,你现在在新宿?”来东京时邻座的少女,现在完全变成了都会女郎,她正望着箱守。她的衣着和化妆都说明到东京以后她过着富裕生活。
“嗯,是啊!”箱守突然对自己的潦倒相感到羞愧起来。只有在没有一位熟人才能过的流浪生活,竟被一位“熟人”尽收眼底,一种平常人爱面子的心情又复苏了。
“我呀,在这附近的一家俱乐部工作。万没想到在这地方碰到大叔。好哇,只要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她从箱守的衣着打扮也觉察出了大概,所以话语并不深入。此时,她才第一次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岩佐夕子”。
此后,二人经常在街头相见。夕子在这附近的幽会俱乐部上班,箱守也明白这幽会俱乐部是搞什么名堂的。怎么说呢?一个女子为了在都会生存,能出卖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夕子时常请他吃汤面,其间夕子会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生活情况。
“干了这个行当,才知道天下男人都一样啊!”
“都怎么样?”
“都渴望温柔。”
“渴望女人的柔情?”
“也可以这么说,但他们需要更大的温柔。男人活在世上都有些弱点在身,大概他们领悟不到自己的弱点吧,总是花大力气顽强地生活着。他们需要别人温柔地抚慰内心的脆弱。”
“他们需要你来抚慰吗?”
“一个小时不可能满足他们呀。在这一小时中,他们只是忙于品尝女人最甜蜜的地方。不过,就这一小时的关系,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内心的脆弱。”
“他们有什么脆弱的地方?”
“一句话说不清呀。不过,他们常在我面前自我弦耀、讲自己的太太和对工作上的对手的坏话、还有在公司的一些琐事,我呀,就能从中看到他们的弱点。客人中有时还有不少名人哩!这一点真想不到。看起来他们似乎妻妾成群,而实际上仍渴望女子,真可笑!他们向我嘟囔半天,还让我不要向任何人讲,让我一定保密。真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这个一小时3万日元买的女人,就不要对我讲嘛!可他们还是把我当做‘消愁窟窿’。”
“消愁窟窿?”
“为了消除愁闷,就要挖个窟窿,将自己想说的填在里面,这就叫做‘消愁窟窿’。”
“这就是消愁窟窿!”
“我起的就是封闭男人弱点的消愁窟窿的作用。我呀,对这行十分满足。”
“话又说回来,你接触的都是些不特定的男子,够呛啊!不如找个靠山松快些。”
“没想到大叔说出这种话来。我不想属于哪一个人。客人中也有像你说的那种人,要给我买房子,每月给我几十万日元的零花钱,让我只属他一人。可是,我觉得那不是人过的生活。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我一个人整天空守着,那不是性奴隶吗?我现在虽然是一小时3万日元的应召女郎,但不是奴隶。我有选择客人的自由。”
“这倒也是,的确不是奴隶。”
“大叔也这样认为吧。大叔你不也是不想成为公司的奴隶,而干现在这工作的吗?”
“我这可不是工作。”
“那就是自由职业!”
“是的,是自由职业。这词儿真顺耳。这工作也有不受任何人和任何单位束缚、曝尸在荒野的自由,我当然是自由的。”
“我请你喝啤酒。为了我们的自由,干杯!”应召女郎和流浪汉培养出了一种奇妙的友情,不,这是一种自然的友情。连接二人的纽带就是自由。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因惧害包含这自由中的曝尸荒野的自由,而将自己束缚在管理的枷锁中。
平常人戴着枷锁行走,而箱守和夕子则无拘无束地行走在他们中间。
3
3月13日深夜,箱守在位于大久保一丁目的公园一角“进餐”后,就摆好纸箱睡觉了。这公园地处情人旅馆街的正中间,此时除了偶尔路过的交欢过的风流男女外,寥无人影。因这里与歌舞伎町的繁华街还稍有距离,所以醉汉也不前来。
这里是箱守的安乐窝。今天的剩饭有好多佳肴。打立春后,必须提防食物中毒,可刚剩的新饭却不必担心。犹如反映这年代丰富似的,几乎没动筷的烤肉整盘地剩下来了。蔬菜也应有尽有;剩啤酒也相当充足。
每天都可充分摄取营养,剩啤酒下肚后的微醉令人陶然欲飘,然后钻进纸箱中睡一觉,真是快活如神仙。比起在山谷那清一色的面条饭、廉价烧酒和廉价旅馆的三层高低床,现在的生活真是太优越了。
最近也不梦见老家的亲人了,这说明他已完全融入了流浪者生活。箱守觉得,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就这样过着流浪生活了此一生有什么不好?但是,冬天比较难熬。冬天的事到冬天再考虑吧!过一天是一天,瞻前顾后也没用,这是乐天主义,也是流浪生活中必备的智慧。现在不允许任何事情冲淡飘飘欲仙的情绪。
正当箱守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受到一种力的冲击。头蒙了一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随后便是肩膀和上臂传来的一阵疼痛。
他不知所以然,自卫的本能使他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感到不祥之兆正在逼近。
箱守跳起来,必须马上逃走。
“妈的!”
“别跑!”
三个人影围着自己,个个手中都挥舞着棍棒和铁管。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明白了这三个人正向自己发起无理的突然袭击。
“住手!”箱守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但此时此地,当然制止不住这种攻击。棍棒和铁管更加猛烈地向他袭来。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