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不归的游客(第2/4页)

信州的乡土玩具中,有上田的求福护符,野泽的通草鸽车。他也有可能旧地重游,但这次是漫无目的的旅游,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去哪儿。

如在旅游地遇到车祸,肯定会接到联系,因为他身上带有学生证和乘车月票等显示自己身份的资料。难道他在人迹不至的地方遇到事故,身陷求救不能的困境?或是从山崖跌下,或是被塌方埋住,或是遭强盗袭击而命归黄泉,被掩埋起来了?想象无止无境,但越想结果越糟。即使现在报警,也得在两三天以后输入电脑,因为有一半以上的案例都在其间回来了。

“我们先给慎一可能去的地方全联系一遍试试看吧!”牛尾像是指挥妻子,但仍是自己拿起了电话,亲戚、朋友、同学、伙伴、常去的地方、常玩的地方,全都打电话询问了一遍,但都没有慎一的讯息。

只有一位好朋友说:“慎一曾讲要在暑假去一趟信州,到人们遗忘的山岭和废旧的老街走走。”这是惟一能显示慎一行踪的证言。

“慎一有隐瞒行踪的习惯。他曾独自到人们难以发现的秘境和被人们遗忘的老街旅游,以此让大家吃惊,为之羡慕,自己取乐。他说如果事先说出了去向,震动力便会减弱。慎一是个非常浪漫的人,常说独自旅游能产生窥视自己未来的感觉,还说不订计划的旅游,能使人感到开拓前程未卜的未来的气氛。”

一位女友如是说。结果她仍不知慎一的去向。翌日,牛尾向警方发出了搜索请求。虽然他身上还有一点旅费,但慎一决不会不顾父母担忧,不打招呼漫无目的地继续游走。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回家但又不能同家中联系。

然而,受理搜索请求的警方也无具体措施,不外乎往被搜索人可能去的地方发个“寻人启示”。若有自杀嫌疑,可发个“观光地区布告”。前者牛尾业已全部联系过,并请求对方今后若遇到此人望速联系;后者呢,慎一完全没有自杀的迹象,而且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搜索请求只不过是给妻子吃的定心丸。三天过后,慎一仍是杳无音讯。搜索慎一的请求现已输入警察厅的电脑中。

估计慎一的旅费也花完了。本来他所带的钱就不怎么多。当确定慎一失踪后,澄枝就躺倒不起了。不管牛尾如何劝说,她仍不思茶饭,卧在被窝中。

只是在牛尾去上班时和回到家时,澄枝才起来做点饭,其余的时间仍是不吃不喝,茫然地躺在被窝里。眼看着她不断消瘦,牛尾便强行喂食,可她却全吐了出来。

如此下去可会饿死的呀。束手无策的牛尾在星期天硬是把妻子拖出了门。他毫无自信地期待着妻子能改变一下情绪,激发起食欲。

起初澄枝不愿意外出,是被牛尾强拉起来的。当来到新宿站时,澄枝对“中央线”的标牌显示出了兴趣。

“慎一能背出中央线的好多站名。”妻子看着月台上的站名标牌喃喃自语。喜爱登山的慎一经常乘坐中央线,几乎能背下新宿至松本的各个站名。

“他常给我说,新宿开出后经大月、初狩、笹子、初鹿野、胜沼、盐山……从初鹿野钻过隧道后,便是一望无垠的甲府盆地,这里耸立着南阿尔卑斯山。还说,从甲府出来,便直奔韮崎、新府、穴山、日野春、长坂,在这里可望见高高耸立的南阿尔卑斯的凤凰三山和甲斐驹山,跨过小渊泽,就是八岳山了……”

妻子一边凝望着站牌,一边自言自语。牛尾看着她的身影,心中掀起了狂波。她反复念叨着儿子在家时的话语,思绪随着不归的儿子的行踪来到了群山之中。她是多么可怜啊!

突然遭到独子失踪的打击,作为父亲的牛尾决不比母亲的心情轻松。但是,他是男人,肩上有好多工作重担,决不可消沉在失去儿子的悲叹之中。他自己也不想消沉下去。

然而,母亲就不同了。孩子是自己身上的肉,与孩子在一起就是她的人生。可以说,孩子就是母亲的生命。正因为如此,她那饱受孩子外出不归的悲哀折磨的枯萎身姿是多么凄凉、多么惨不忍睹啊!

牛尾牵着妻子的手,来到了中央线列车的月台。不时有发往松本的快车进站,但见旅客提着手袋忙于上车,或是送行的人喜笑颜开地向车内招手,也有背着帆布包的一群年轻人。

“慎一也是这样乘车的吧!”只要有与慎一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路过,妻子就停下脚步一直盯看到望不见为止。她将儿子的身姿与那人的后影相互重叠起来。不久,发车的铃声响了。站在月台上的人匆匆上车,钻进车内的送行人慌忙下来。

铃声过后,列车缓缓起动。送行人先是行走在月台上与列本保持同步,可后来却被列车的加速度甩开了。列车离开了站台,消失得无影无踪,妻子仍凝望着列车奔走的方向伫立不动。

“好,我们走吧!”因为这样下去是没有止境的,牛尾便催促妻子说。妻子默不作声,泪流满面。她强忍着哭声,抖动着双肩。泪水沿着她的面额流下,啪嗒啪塔滚落在月台的地板上。

结婚已有30年了,牛尾第一次看到妻子这副惨样。这是作为母亲的无声恸哭。

(慎一:如果你能听到妈妈的哭声,就快回来吧!)

牛尾面朝列车开去的方向默默祈祷。

4

“喂,有人过来!”良子抬头说。

“深更半夜的,有谁来?”高堂的双眼仍离不开电视机。

“我觉得后面的木门那边有响声。”

“神经过敏!”髙堂不理妻子那个碴。电视台播放的美国西部片正在进入佳境。

“你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些,外面确实有音响。”良子坚持说。

“你也太神经质啦!”高堂一边苦笑,一边拧音量旋钮。电视没有声了,取而代之的自然声响传了过来。从房屋旁流淌的小溪潺潺有声,吹动后面的落叶松树梢的夜风忽忽作响,但没有人为的声响。

“还是你神经过敏吧!”高堂又想拧大音量。

“等等!”良子挥手制止道。

“现在又响了。”

“我可什么也没听到。”

电视画面进入了善恶决战的高潮,因现在没有声音,显示不出气氛来。正当高堂伸手拧旋钮的时候,后门方向又传来了声响。这一次,二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这次听到了吧?”

“嗯,听到了。”高堂只得承认。

“那是什么声?”

“是风吹门的声音吧!”高堂仍不承认有异响。

“我去看看。”良子起身说。

“好啦好啦,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高堂仍恋恋不舍地看着电视画面,慢慢地抬起身子。他怎能忍心让年轻的妻子到黑暗的后门去观察动静、自己在屋里逍遥自在地看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