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3/12页)

她往后退去,死死盯住男人的脸。某些无法承受的情感落入她的眸中。

“你真是个帅小伙,约翰尼。上帝啊,你真帅。糟糕的就是你的软心肠。”

德·鲁斯没有动作,只是柔声说道:“不是柔软,宝贝——只是有点感情用事。我喜欢赌马和七张牌梭哈,把时间浪费在掷骰子上。我喜欢博运气的游戏,包括女人。不过,当我输了,我不会恼火,不会欺骗。我只是换张赌桌。回见。”

他俯身提箱,错身绕过女孩。他走过客厅,头也不回地穿过红色门帘。大门传来轻轻的关闭声。

芙朗辛·利双眼呆滞地看着地板。

3

德·鲁斯站在查特顿酒店边门的扇形玻璃棚下,他左右看了看埃若罗路,一边是灯火闪烁的威尔谢路,另一边是黑漆漆的清冷小巷。

雨柔柔地倾斜着落下。一阵雨水打进玻璃棚,湮灭了烟头的红光。他提起行李箱,沿着埃若罗路走向自己的轿车。车子停在下个路口,一辆漆黑发亮的帕卡德,车身上点缀着低调的镀铬纹路。

他停下,打开车门,一支手枪突然从车里伸出。枪抵上他的胸膛。有个尖锐的声音在说:“别动!把手举起来,甜心!”

德·鲁斯看见车内幽暗处的男人。鹰隼一般的瘦削脸庞反射出些许光线,却无法分辨出他的脸。德·鲁斯感到手枪死死抵在胸口,弄得他胸骨生疼。身后传来加快的脚步声,另一支枪也抵上了他后背。

“满意了?”另一个声音发问。

德·鲁斯松开行李箱,举起手,放在车顶上。

“好吧,”他疲倦地问。“这算什么——抢劫?”

车里的男人哈哈大笑,有只手摸上他的屁股。

“后退——慢慢来!”

德·鲁斯高举双手后退。

“不用举得这么高,废柴,”身后的男人语气不善。“举过肩膀就行。”

德·鲁斯放低双手。车里的男人走了出来,挺直身体。他的枪重又抵上德·鲁斯的胸膛,另一条长手臂在解德·鲁斯外套的纽扣。德·鲁斯向后靠去。长手臂上的手摸索起他的口袋和腋下。藏在弹簧皮套里面的点三八手枪不再是他腋下的负担。

“找到一把,查克。你那边呢?”

“屁股后面没有。”

身前的男人踱开两步,提起皮箱。

“走啊,甜心。去乘我们那辆破车。”

他们沿着埃若罗路走远了。一辆硕大的林肯豪华汽车若隐若现,这是一辆蓝色汽车,车身上有浅色条纹。鹰脸男人打开后车门。

“进去。”

德·鲁斯无精打采地弯腰跨进车厢,把嘴里的烟屁股吐进潮湿的暗夜。一股淡淡的气味袭上鼻头,那气味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或者是杏仁。他在车里坐定。

“查克,坐他边上。”

“听着。我们都坐前面。我能应付——”

“不行。坐他边上,查克。”鹰脸男人不耐烦地表示。

查克嘟嘟囔囔地靠着德·鲁斯坐下。另一个人砰地关上门。瘦削的脸透过关上的车窗扯出一个冷笑。接着,他绕到驾驶座,发动汽车,驶离了路边。

德·鲁斯皱起鼻子,嗅一嗅可疑的气味。

汽车转过路角,向东驶上第八大街,直到诺曼底路,又沿着诺曼底路向北行驶,穿过威尔谢路以及另外几条路,爬上一段陡峭的山路,下去后就到了梅尔罗斯路。林肯豪车在细雨中悄无声息地滑行。查克板着脸坐在车角,手枪搁在膝盖上。路灯映照出一张面色红润、高傲的四方脸,一张不好对付的脸。

隔窗上面能看见司机一动不动的后脑勺。他们穿过日落大道和好莱坞,向东驶上富兰克林大道,又北转至洛菲利斯,一路向河床开去。

山路上的汽车偶尔投来白色灯光,照亮林肯车内部。德·鲁斯一刻也不放松,他在等待。当下一束灯光笔直射进来的时候,他迅速弯腰,撩起左裤腿。在刺目的光线消失前,他已经坐回原位,靠在椅背上。

查克没有动,他没注意到德·鲁斯的行径。

汽车驶下山,开到河滨大道的十字路口,随着交通灯红转绿,乌泱泱的汽车朝他们开来。德·鲁斯在静候,他在计算车头灯能持续多久。他猛地弯腰,一下掏出皮套里面的小手枪。

他又靠回椅背,把手枪压在左大腿下,正好避开查克的视线。

林肯在河滨大道上疾驰,穿过格利菲斯公园入口。

“我们要去哪,伙计?”德·鲁斯随意问道。

“省点力气,”查克吼道。“你会知道的。”

“不是抢劫,嗯?”

“省点力气,”查克又是一吼。

“莫普斯·帕里西的跟班?”德·鲁斯慢悠悠地发问。

红脸的持枪歹徒突然从膝盖上拿起枪。“我说了——省点力气!”

德·鲁斯说:“对不起,伙计。”

他从腿下抽出手枪,迅速瞄准,用左手按下扳机。手枪干脆利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几乎微不足道。

查克大叫起来,手疼得抽搐。手枪被踢到一边,落在地上。他用左手捂住右肩。

德·鲁斯把小巧的毛瑟枪换到右手上,用力抵上查克。

“小心点,伙计,小心。两只手别惹事。现在——把枪给我踢过来——麻利点!”

查克踢动地上的大手枪。德·鲁斯快速弯腰摸到枪。鹰脸司机往后瞟了一眼,汽车一个急转弯后又往前开去。

德·鲁斯拿起那把大枪。毛瑟枪太轻,不适合用来对付恶徒。他猛地抡上查克的脑侧。查克呻吟着往前倒去,双手徒劳地抓挠。

“气体!”他有气无力地说。“气体!他会放气的!”

德·鲁斯更用力地打他。查克瘫倒在地上。

林肯离开河滨大道,驶过短桥和骑马专用道,又驶上一段脏兮兮的窄路,路的一个分岔口通往高尔夫球场。汽车驶进无边的黑色之中,两边闪过树木。车子开得很快,如同火箭一般嗖的一下从一头到了另一头,司机似乎是有意为之。

德·鲁斯稳住身形,摸索起门把手。没有。他一撇嘴,用枪砸起车窗。厚实的窗玻璃如同一道石墙。

鹰脸男人弯下腰,响起了嘶嘶声。空气里的杏仁味一下子浓了起来。

德·鲁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司机又直起身子,他现在是弓着背开车,尽量把头低下去。

德·鲁斯用大枪近距离瞄准隔窗玻璃,司机把头歪向一侧。他闭上眼睛,转过脸,连开四枪,就像一个神经质的女人。

没有玻璃碴飞出。当他回头查看的时候,隔窗上面打出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圆洞,同一条线上的挡风玻璃出现了裂缝,但没有碎掉。

他把枪砸向圆洞边沿,试图砸下一块玻璃。即使隔了块手帕,他现在还是吸入了气体,头涨得像个气球。眼前的物体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