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拉诺夜总会的枪声(第6/14页)
此刻,人群乌泱泱地挤在他身后。他抵住人群的压力,笑盈盈地看向女孩惨白的脸色。
5
本尼·齐拉诺就像两个叠在一起的鸡蛋,小点的是脑袋,安在身体这个大鸡蛋上。两条小短腿还有套在高档皮鞋里的两只脚塞在漆黑无光的办公桌底下。他用牙齿紧紧叼住手帕的一角,并用左手拉扯,肥短的右手捂住嘴巴,阻隔住空气。说话的声音在手帕下面朦朦胧胧的。
“现在等上一分钟,伙计们。就一分钟。”
办公室一角是一张内嵌式的条纹沙发,杜克·塔戈坐在正中,两个警察各坐一边。塔戈的脸颊上有块淤青,浓密的金发乱糟糟的,黑色缎子衬衫似乎被拉扯得皱巴巴。
其中一个警察,灰发、兔唇。另一个警察黑色眼珠,头发和塔戈一样是金色的。两人看上去都怒气冲冲,金发的更甚。
马尔文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看向坐在旁边皮摇椅里的琼·阿德里安。手帕在两手间绞作一团,她在用手帕擦拭手心。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好像她压根不记得自己在干吗。樱桃小嘴生气地抿紧。
格斯·奈沙卡尔靠在紧闭的大门上抽烟。
“现在等上一分钟,伙计们。”齐拉诺说。“你们没惹毛他,他也不会回击。他是个好孩子——我见过的最好的。让他喘口气。”
鲜血从塔戈嘴角渗出,沿着细流淌下翘起的下巴,在那里汇合、发光。他面无表情。
马尔文冷冷地说道:“本尼,你允许这些家伙动粗?”
金发警察咆哮起来:“你还拿着私家侦探执照啊,马尔文?”
“没啥用,我这么想。”马尔文说。
“或许我们可以收回你的执照。”金发还在咆哮。
“或许你可以来一段扇子舞,警察。据我所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全能型小伙。”
金发警察嚯地起身。年纪稍长的一位说:“让他去。给他一点儿空间。如果他越界了,我们就可以制住他。”
马尔文和格斯·奈沙卡尔相视露齿一笑。齐拉诺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女孩透过睫毛看向马尔文。塔戈张了张嘴,噗地吐出一口血,溅在身前的蓝色地毯上。
有人在推门,奈沙卡尔挪到一边,利落地敞开大门。麦克切斯尼走进来。
刑事警官麦克切斯尼,高个,土黄色头发,四十来岁,灰白眼珠,狭窄的脸庞生性多疑。他关上门,插上钥匙,慢慢踱到塔戈前面。
“死透了,”他说。“一枪在心脏下面,一枪正中心脏。射得漂亮。”
“当你不得不开枪,那你就必须开枪,”塔戈讷讷地说道。
“谁干的?”灰发警察一边询问同伴,一边沿沙发走动。
麦克切斯尼点头。“托奇·普朗特。职业杀手。我这两年从没见过他。右手枪法很准。一个吸毒的小流氓。”
“有本事才能做这种买卖。”灰发警察说。
麦克切斯尼的长脸严肃,但不严厉。“搞到了持枪执照,塔戈?”
塔戈说:“是的。本尼两周前给我弄了一张。我最近受到很多威胁。”
“听着,中尉,”齐拉诺尖声尖气地说,“有些赌徒在恐吓他,要他作弊,明白不?塔戈要先在比赛中占得上风,最后再输掉,这样他们就能大把大把地赢钱了。我告诉塔戈,或许你可以这么干一票。”
“我差点就这么做了,”塔戈闷闷不乐地表示。
“所以他们派了杀手来杀他。”齐拉诺说。
麦克切斯尼说:“我没有否定的意思。塔戈,你是怎么下的手?你的枪在哪里?”
“我屁股后面。”
“拿给我看。”
塔戈把手伸向右侧的屁股袋,迅速掏出手帕,手指似是勾住了枪管。
“口袋里的手帕?”麦克切斯尼问,“包着手枪?”
塔戈发红的大脸阴沉下来。他点头。
麦克切斯尼随意欺身向前,从对方手中抽出手帕。他凑上去,嗅了嗅,把它展开,又嗅了嗅,叠好,塞进自己的口袋。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塔戈,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来给你带个话,废柴,这就是。’接着,他想开枪,可弹夹有点卡住。我率先拔出了枪。”
麦克切斯尼淡淡一笑,身子向后仰去,重心全压在脚后跟上,晃晃悠悠的。淡淡的笑容消失在修长鼻子的末端。他上下打量起塔戈。
“是啊,”他声音轻柔。“凭着一把点二二,我会说这他妈的真是漂亮的一枪。你这大个子倒是手脚灵活……谁受到威胁?”
“我,”塔戈说。“通过电话。”
“听得出声音?”
“应该是同一个人。我不太肯定。”
麦克切斯尼步伐僵硬地走到办公室另一头,站了会儿,端详起手工涂色的运动图画。他慢慢踱回来,朝大门走去。
“这么个人没多大意思,”他从容表示,“但我们有活要干。你们两个进城做份笔录。我们走。”
他走出房间。两个警察站起来,杜克·塔戈仍在两人中间。灰发男子不耐烦地说:“伙计,表现得友好点。”
塔戈反唇相讥:“那我要去洗把脸。”
他们走了出去。金发警察等着琼·阿德里安走到他前面。他把门带上,冲着马尔文吼道:“至于你们——疯子!”
马尔文轻声说:“我喜欢他们。这是我内心向往,警察。”
格斯·奈沙卡尔哈哈大笑,他关上门,走到办公桌边。
“把我笑的,都快抖成本尼的第三个下巴了,”他说。“我们喝杯白兰地吧。”
他倒了三杯三分满的酒,举起其中一杯走向条纹沙发,他舒展开两条长腿,脑袋后仰,啜饮起白兰地。
马尔文起身,一口闷下杯中物。他掏出香烟,在指尖揉搓,两眼直勾勾地上下打量齐拉诺光洁的白脸。
“今晚的比赛,你卖了多少钱?”他柔声问道,“赌局。”
齐拉诺眨巴起眼睛,肥硕的手拂过嘴唇。“几千。就是每周的常规赛。没人会注意的,不是吗?”
马尔文把烟塞进嘴里,俯身在办公桌上,擦燃火柴。他说:“如果是,那么谋杀在这个城里就会变得太过廉价。”
齐拉诺一声不吭。格斯·奈沙卡尔喝完最后一滴白兰地,小心翼翼地把空酒杯放在沙发边的软木桌上。他默默望向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马尔文冲两人点了点头,穿过房间,走了出去,并在身后关上门。他穿过走廊,两边的化妆室大门敞开,黑洞洞的。穿过装有帷幕的门洞就到了舞台后侧。
前方,领班站在玻璃门边,看着外面的大雨还有身穿制服的警察背影。马尔文踏进空荡荡的衣帽间,找到自己的帽子和大衣,穿戴整齐后,站定在领班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