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2/4页)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变僵了。我努力地回想,但无法确切地回忆出来。突然之间,我想起来了。关于那串翡翠项链,我没有对她提过一个字。

我伸手拿起火柴,把烟斗点上。“不是特别想。怎么了?”

“因为我知道。”

“嗯——哼。”

“你乐意多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表现——扭脚指头?”

“行了,”我没好气地嘟囔着,“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答案的。那就说来给我听听吧。”

她睁大了那双蓝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我觉得它们似乎有一点湿润。她把下唇放在齿间,就这样咬着嘴唇,低头盯着桌子。接着她耸了耸肩,松开嘴唇,真诚地朝我微笑。

“哎,我知道我只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傻妞。可我的身体里确实有侦探的血脉。我的父亲是个警察。他名叫克利夫·赖尔登,当了七年的贝城警察局长。我想这就是根源了。”

“我好像想起来了。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被解雇了。这件事让他的心都碎了。一个叫莱尔德·布伦特的男人率领一群赌徒选了一个他们中意的市长。然后他们就让老爸负责档案与鉴定局,这在贝城大概只有一包袋泡茶大小。老爸于是不干了,他又混了几年,然后就死了。妈妈没过多久也随他去了。所以过去的两年我是一个人过的。”

“我很难过。”我说。

她碾灭了香烟。烟嘴上没有留下口红印。“我说这件事来烦你的唯一原因是,这一点让我很容易跟警察相处。我想我昨晚就应该告诉你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弄清了是谁在负责这个案子,然后跑去见他。他一开始对你有些恼火。”

“没关系,”我说,“就算我当时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他还是不会相信我的。他只会咬掉我的一只耳朵。”

她看上去有些伤心。我站起身,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大道上车流发出的噪音一浪接一浪地飘进来,就像晕船时的恶心。我感觉很糟糕。我拉开桌子的深抽屉,掏出那瓶办公用酒,给我自己倒了一杯。

赖尔登小姐用不认可的眼光观察着我。我不再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了。她一言不发。我一杯酒下肚后收好瓶子,坐了下来。

“你没请我喝一杯。”她冷冷地说。

“对不起。现在只有十一点钟,甚至还不到。我觉得你看上去不像那种人。”

她眼角一皱。“这算是恭维吗?”

“在我的圈子里,是的。”

她仔细想了想。这话在她听来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了一想,发现它对我而言也没有意义。不过那杯酒让我感觉好多了。

她向前倾着身子,手套缓缓擦过桌面玻璃。“你不打算雇一个助手,是吗?哪怕这只需要你时不时地说句好话?”

“不。”

她点点头。“我想你大概是没这意愿。我最好还是把我的信息告诉你,然后就回家吧。”

我一言不发。我又点上了烟斗。它能让你显得深思熟虑,尽管你这时并不在思考。

“首先,我想到的是,这样一串翡翠项链可能是博物馆藏品,而且知名度很高。”她说。

我在半空中捏着仍在燃烧的火柴,看着火焰朝我的手指越爬越近。然后我轻轻地吹灭火柴,把它扔进烟灰缸,对她说道:

“我从没跟你提过翡翠项链的事。”

“你没有,但兰德尔警督说了。”

“应该有人去把他的嘴缝上。”

“他认识我父亲。我保证过不对别人说。”

“你现在就在对我说。”

“你本来就已经知道了,傻瓜。”

她的手突然向上一举,仿佛是要举到嘴边,可刚抬到半道就慢慢地落回了原处;她的双眼也睁大了。她演得很像,可我对她还有些别的了解,这表演的效果因此大打折扣。

“你确实本来就知道,对不对?”她压低了嗓子轻声问道。

“我以为是些钻石首饰。一只手镯,一对耳环,一条吊坠,三只戒指,其中一只上面也许还有翡翠。”

“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她说,“而且也蒙不了人。”

“翡翠玉。非常稀有。精雕细琢的玉珠,每粒六克拉左右,一共六十粒。值八万美元。”

“你有双这么漂亮的棕眼睛,”她说,“可你却觉得自己是硬汉。”

“呃,项链是谁的,你又是怎么查出来的?”

“很简单。我想城里的头号珠宝商也许知道,所以我就去问了布洛克珠宝店的经理。我对他说,我是一名作家,想写一篇关于稀世翡翠的文章——后面的话你懂的。”

“于是他相信了你的一头红发和你漂亮的身材。”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鬓角。“嗯,不管怎样他告诉我了。项链属于一位家住贝城的富有女士,她的别墅位于峡谷区。卢因·洛克里奇·格雷尔太太。她的丈夫大概是一名投资银行家,腰缠万贯,身家大概在两千万上下。他曾经在贝弗里山上拥有一座广播电台——KFDK电台,格雷尔太太以前就在那里工作。他五年前娶了她。她是个令人销魂的金发尤物。格雷尔先生则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常常待在家里吞甘汞片[1],这时格雷尔太太就会四处走走,享受美好时光。”

“这个布洛克的经理,”我说,“这家伙倒是挺好哄的。”

“哦,我不是从他一个人身上套出所有这些信息的,傻瓜。我只问了他那串项链的事。剩下的我是从吉迪·格蒂·阿博加斯特那儿问来的。”

我把手伸进深抽屉,又掏出了那瓶办公用酒。

“你不会闹了半天也是个酒鬼侦探吧?”她不安地问。

“是又如何?他们总能解决手头的案子,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继续讲故事。”

“吉迪·格蒂是《纪事报》的社会版编辑。我认识他有些年了。他体重两百,留着撮希特勒式的小胡子。他调出了格雷尔夫妇的资料。看。”

她把手伸进手袋,一张照片从桌子那头滑了过来——一张五乘三的覆膜照。

那是一个金发女郎。一个足以让主教一脚把彩色玻璃窗踹个洞的金发女郎。她穿着看似黑白两色的休闲装,戴一顶与之相配的帽子,神情有一点高傲,但不过分。不管你要什么,不管你碰巧喜欢哪一类——她都符合。年龄在三十岁上下。

我一口闷掉了手里的那杯酒,酒精灌下喉咙的时候烧得我嗓子眼儿直疼。“快拿走,”我说,“我都要跳起来了。”

“怎么啦,我是替你弄到的。你会乐意见她的,对不对?”

我又看了看照片,然后把它塞到记事簿底下。“今晚11点怎么样?”

“听着,这事儿可不是说笑的,马洛先生。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答应见你。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