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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静悄悄地走出了这栋房子,关前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确保网格门没有发出砰的一声响。兰德尔戴上帽子,叹了口气。然后他耸耸肩,镇静地摊开那双冷静的、保养良好的手,摊得很舒展。这时我们还能听到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啜泣在后堂响起。

邮递员的背影已经在街面上走开两栋房子远了。

“警察工作。”兰德尔平静地说,压低了嗓子,撇了撇嘴。

我们穿过两栋房子间的空地,来到隔壁家门前。弗洛里安太太还没有把洗过的衣服收进去。一件件衣物在侧院里的钢丝绳上抖动着,看上去又硬又黄。我们走上台阶,揿响门铃。没人应答。我们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上次门是开着的。”我说。

他试着开门,一边用身体小心翼翼地遮掩住手头的动作。这次门锁了。我们走过门廊,沿着远离老八卦的那一侧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后门廊上有一道挂着门钩的网格门。兰德尔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他转身走下两级几乎掉光油漆的木头台阶,沿着杂草丛生的废弃车道找到一间木质车库,推开车库大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满满一车库的破烂。几只破旧的老式大箱子——它们甚至不值得劈开了做柴火。生锈的园艺工具、旧罐头盒子,多得数不过来,一箱一箱地撂在那里。门两边的墙角里各有一只胖大滚圆、漂漂亮亮的黑寡妇蜘蛛坐在邋遢简易的蜘蛛网里。兰德尔捡起一块木头,心不在焉地把它们弄死。他关上车库大门,沿着长满野草的车道从远离老八卦的那一侧回到房子前面,走上门前的台阶。他又是揿门铃,又是敲门,可还是没人应答。

他慢吞吞地退了回来,扭头望了一眼街对面。

“后门是最容易对付的,”他说,“隔壁的老母鸡这会儿不会管我们的。她扯了太多谎了。”

他走上屋后的两级台阶,干净利落地将一把刀片插进门缝,挑起门钩。我们就这样溜进了网格门廊。门廊里面堆满了罐头盒子,有些罐头里面全是苍蝇。

“天啊,这样的生活方式!”他说。

后门很容易对付。一把五分钱的万能钥匙打开了门锁。可门后面还上了门闩。

“这可不妙,”我说,“我猜她已经跑了。不然她是不会锁得这么严实的。她是个马大哈。”

“你的帽子比我的旧,”兰德尔说。他瞅了一眼后门上面的玻璃门板。“借我用一下,我来推开玻璃。还是说我们应该干得干净利落些?”

“踹门吧。这里没人在乎。”

“瞧好了啊。”

他后退两步,然后猛地冲向门锁,飞起一脚,腿与地面平行。有样东西不紧不慢地裂开了,门开了道几英寸宽的缝。我们用力把门推开,从油地毡上捡起一根豁了口的铸铁,礼貌地将它放在硅化木滴水板上,和九只空杜松子酒瓶摆在一起。

厨房间里,苍蝇正嗡嗡地往紧闭的窗户上撞。里面一股恶臭。兰德尔站在地板正中央,仔细打量着这地方。

接着他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那扇双开弹簧门——他没有用手去碰,而是用脚趾顶在门下方,把门往后推到刚好打开的位置。卧室的模样和我记忆中的差不多。收音机关上了。

“那是一台挺不错的收音机,”兰德尔说,“要花不少钱。如果真是花钱买来的话。这里有样东西。”

他单膝跪下,视线与地毯平齐。然后他走到收音机的侧面,用脚碰碰一根松脱的电源线。插头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他弯下腰,研究起收音机正面的旋钮来。

“没错,”他说,“又大又光滑。这个做法就很聪明。你没法从电灯的电源线上提取指纹,对不对?”

“把它插进去,看看开关有没有开。”

他把手伸过去,将插头插进踢脚板上的插座里。灯随即亮了。那东西嗡嗡了一阵子,接着一阵响亮的声浪突然从喇叭里迸发出来。兰德尔猛地扑向电缆,一把将它拔了出来。那声音立刻消失了。

他直起身来的时候,两眼里冒着光。

我们快步走进卧室。杰西·皮尔斯·弗洛里安太太斜躺在床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居家棉便服,脑袋挨着床脚竖板的一头。床的角柱被某样苍蝇喜欢的东西染黑了。

她已经死了好一阵子了。

兰德尔没有碰她。他低头凝视着她,过了半晌,这才把目光转向我,像狼一样露出了牙齿。

“挂在她脸上的是脑浆,”他说,“这似乎是这个案子的主题曲。只不过,这回完成任务的是一双手。可是——我的天啊,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看看她脖子上的淤青,看看指印的间距。”

“你自己看吧。”我说。我转过身去。“可怜的纳尔蒂。这下可不只是黑鬼谋杀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