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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他轻柔地说,“你要是跟朋友一起回来的话,就收你十五。”
“我没朋友。”说完我便走开了。他没有试图拦住我。
我向右一拐,走上了水泥人行道;一辆辆小有轨电车沿着人行道来来去去,像婴儿车一样慢吞吞地挪动着,有气无力地鸣着喇叭——这声音甚至都吓不着孕妇。我在第一个码头的边上看到一间花里胡哨的宾果房,里面挤满了人。我走了进去,站在玩家们身后的那堵墙边——这里已经站着许多人了,他们都在等着空位。
我看着几个数字在电子指示器上亮起,听着庄家报出数字;我努力地想找出哪些人是赌场的托儿,但没能成功,于是转身离开。
一团巨大的蓝色散发着柏油的气味,在我身边成形。“手头没钱——还是不舍得花钱?”那个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问道。
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他身上。他有一双你从未亲眼见过,只在书中读到过的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睛。近乎紫色。一双女孩子的眼睛,而且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他的皮肤柔滑得就像丝绸,肤色微微发红,但永远不会晒黑。这样的皮肤实在是过于精致了。他的块头比海明威大,岁数比他小——小好多岁。尽管比起驼鹿马洛伊他的块头还是小了一些,但他看上去脚下非常灵活。他的头发红中带着一抹闪闪的金色。可除了他的眼睛,他的整张脸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小伙,没有舞台演员的那种帅气。
“你是混哪一道的?”他问我。“私家探子?”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没好气地说。
“我感觉你有点像,”他说,“二十五块太贵了?没有经费账户吗?”
“没有。”
他叹了口气。“反正我刚才说的也是个馊主意,”他说,“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这我相信。你是混哪一道的?”
“这儿挣一块钱,那儿挣一块钱。我以前给警察做过事。他们后来把我甩了。”
“干嘛告诉我?”
他看上去吃了一惊。“我说的是真话。”
“你一定一向诚实。”
他淡淡一笑。
“认识一个叫布伦特的男人吗?”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丝淡淡的微笑。宾果房里已经接连产生三位赢家了。他们的运作效率真高。一个长着一张鸟嘴脸,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套装,脸颊凹陷,面色阴沉的高个子男人走到我们跟前,倚在墙上,但眼睛没有朝我们看。“红头”微微朝他一探身,对他说:“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告诉你吗,朋友?”
鸟嘴脸的高个子咧嘴一笑,走开了。红头也咧嘴一笑,摇了摇那副重新靠回墙上的铁塔身板。
“我遇见过一个能把你拿下的人。”我说。
“我希望这样的人能再多些,”他神情严肃地说,“大个子可费钱了。样样东西都不合他的尺寸。他填饱肚子得多费钱,穿上衣服得多费钱,睡觉的时候脚还没法搁在床上。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大概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你错了。每一个经过这里的探子我都认得,剩下的那群人又都在盯着那些数字,眼里没有其他东西。我有一条装着水下排气管的船。我是说,我能借到一条。前面那里有一个没有灯光的码头。我知道“蒙特”上面的一个卸货口在哪儿,而且我能打开它。我时不时地会从那儿弄一箱货出来。甲板下面的人不多。”
“他们有探照灯和岗哨。”我说。
“我们能混进去。”
我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和一张五块,贴在肚子上,叠得小小的。那双紫色的眼睛用貌似视而不见的目光看着我。
“单程?”
我点点头。
“十五块就行。”
“市场需求飙升了。”
一只沾满柏油的手吞下了钞票。他悄无声息地走开了;消失在门外冒着热气的夜色之中。那个长着鸟喙鼻的男人突然从我的左侧冒了出来,轻声细语地说:
“我好像认识那个穿水手衫的家伙。那人是你的朋友?我好像见过他。”
我从墙边上直起身,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开;我出了门,向左拐了个弯,看见一个高高的脑袋在我前方一百英尺的地方从一盏路灯走向另一盏路灯。几分钟后,我拐进了两间商铺中间的一块空地。鸟喙鼻出现了,踱着步子,两眼看着地面。我走到他的身边。
“晚上好,”我说,“我能跟你赌两毛五分钱,猜猜你的体重吗?”我边说边拿身体顶住他。那件皱巴巴的上衣下面有一把枪。
他用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我。“我非得把你逮起来不可吗,小伙子?我是上头派驻到这一带维护法律和秩序的。”
“那现在有谁在破坏法律和秩序呢?”
“你的朋友在我看来很眼熟。”
“那是应该的。他是警察。”
“啊,该死,”鸟喙鼻不紧不慢地说,“原来我是在那儿见着他的。晚安。”
他转身沿着原路踱了回去。那个高高的脑袋消失了。可我一点儿也不操心。这小子再也不会让我操心了。
我慢吞吞地继续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