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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着我。

“我知道你想要她告诉你什么。”我说。

“接着讲。”

“我找到她的时候,有一个警察和我在一起。我不得不跟他说了实话。”

“说到什么程度了?”

“差不多都说遍了,”我说。“但没有提今晚。”

他瞪着我。“好吧,你怎么知道我在‘蒙特’上?”他之前已经问过我一遍了。他似乎是忘了。

“我不知道。但最简单的逃脱方式就是走水路。通过他们在贝城的窝点,你能逃上某一艘赌博游轮。从那里你就能干净利落地逃脱了。在有得力帮助的情况下。”

“莱尔德·布伦特是个好人,”他空洞地说,“我是这么听人说的。但我甚至从没和他说过话。”

“他把那张条子传给你了。”

“妈的,他可以通过十几条暗线向我传信,伙计。我们什么时候做你在名片上写的那件事?我有一种直觉:你说的是实话。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来这里了。我们去哪儿?”

他掐灭烟头,观察着我。他的黑影赫然耸现在墙上——一个巨人的影子。他个头实在太大了,看上去像是个幻影。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干掉了杰西·弗洛里安?”他突然问我。

“她脖子上的指印间距。还有:你需要从她那里得到某样东西,而你又强壮得足以在没有谋杀意图的情况下杀死别人。”

“那些条子把我跟这案子挂上了?”

“我不知道。”

“我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你认为:她也许知道维尔玛在哪儿。”

他沉默地点点头,继续凝视着我。

“可她不知道,”我说,“对她而言,维尔玛实在太聪明了。”

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马洛伊微微向前一探身,面露微笑,拿起桌子上的枪。有人试了试门把手。马洛伊慢慢起身,蹲在地上,向前倾着身体,屏息聆听。然后他又回过头来,把视线从房门上转移到我身上。

我在床上坐起身来,两脚落地,站了起来。马洛伊在沉默中观察着我,身体一动不动。我走到门边上。

“是谁?”我嘴唇贴着门板问。

没错,是她的声音。“开门,小傻瓜。是温莎公爵夫人。”

“马上。”

我回头看看马洛伊。他眉头紧皱。我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嗓子说了句:“实在没法子了。钻进床后面的更衣室里等着。我来打发她走。”

他听完之后想了一想。他的表情难以捉摸。他是一个眼下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失去的男人。他是一个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男人。那副巨人般的身架里甚至天生就没有恐惧二字。最后他终于点点头,抓起帽子和大衣,悄无声息地绕过床,钻进了更衣室。门关上了,但没有关紧。

我环顾四周,寻找他留下的痕迹。除了一个烟蒂表明有人也许抽过烟外,再没有别的了。我走到正门前面,拉开门。马洛伊进门的时候又把门闩拉上了。

她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穿着那件她和我说过的白色狐皮高领晚礼服。翡翠挂坠从她的耳朵上垂了下来,几乎隐没在了柔软的白色毛皮里。她的手指搁在她那只随身的小晚宴手袋上,蜷曲又柔软。

她一看见我,脸上的微笑就渐渐消失了。她上下打量着我。她的目光这时变得冰冷。

“原来如此,”她板着脸说,“睡衣和睡袍。给我看他那副可爱的小蚀刻画。我真是个大傻瓜。”

我站到一边,替她扶着门。“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正要换衣服,一个警察突然上门来找我了。他刚走。”

“兰德尔?”

我点点头。哪怕只是一个点头,撒谎终究是撒谎,可这样撒谎要容易些。她犹豫了片刻,然后从我身边走进屋里,经过时洒了香水的毛皮大衣卷起一片漩涡。

我关上门。她慢吞吞地穿过房间,木然地盯着墙壁,然后突然转身。

“让我们对彼此有个了解吧,”她说,“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我要的不是小房间里的一夜浪漫。在我生命中的某个阶段,这种浪漫我已经领受得够多了。我喜欢有格调的方式。”

“你离开前愿意喝一杯吗?”我依然靠在门上,和她隔着房间相望。

“我要离开吗?”

“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你不喜欢这里。”

“我只是想摆明一个观点。为了达到效果,我只好稍稍庸俗了一回。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贱人。男人可以得到我——但不是伸伸手就行。是的,我愿意喝一杯。”

我走进小厨房,用不太沉稳的双手调了两杯酒。我端着酒走进房间,递给她一杯。

更衣室里静悄悄的,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拿起杯子,品了品酒,然后透过玻璃杯看着房间另一头的那面墙。“我不喜欢男人穿着睡衣迎接我,”她说,“这很好笑。之前我还是喜欢你的。我一度非常喜欢你。不过我还是能克服这个不愉快的。我已经克服许多这样的不愉快了。”

我点点头,喝了口酒。

“大多数男人都只是下流的畜生,”她说,“事实上这个世界本身就挺下流的,要我说的话。”

“有了钱一定就大不一样了。”

“没钱的时候,你会这么以为的。实际上,钱只是制造出新的问题。”她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然后你就会忘记旧的问题曾经有多么棘手。”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金色的烟盒,我走上前,替她点烟。她吐出一团淡淡的烟云,看着它飘散,眼睛半闭。

“坐到我边上来。”她突然说。

“我们先谈一小会儿吧。”

“谈什么?哦——我的翡翠?”

“谈谋杀。”

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她又吐出一团烟,这次吐得更小心,更慢条斯理。“这是个讨厌的话题。非谈不可吗?”

我耸耸肩。

“林·马里奥特不是什么圣徒,”她说,“可我还是不愿意谈这件事。”

她冷冷地瞪了我好长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打开的手袋,拿出一块手帕。

“就我个人而言,我也不相信他是某个珠宝盗窃团伙的内线,”我说,“警方假装相信这种说法,但他们装过了头。我甚至不相信他是个敲竹杠的,严格意义上讲。很有趣,是不是?”

“这有趣吗?”这声音现在变得非常非常冷了。

“嗯,怕是谈不上,”我赞同了她的看法,然后把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你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格雷尔太太。可我们此刻营造的氛围似乎并不恰当。比如说,我甚至都不相信马里奥特是被某个黑帮谋杀的。我不相信他那天去峡谷那里是为了赎一条翡翠项链。我甚至都不相信那条翡翠项链失窃过。我认为,他去那条峡谷是为了让人有机会谋杀他的,尽管他自己以为他是去那里协助实施一起谋杀的。但马里奥特是一个非常蹩脚的谋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