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艾克柏山(第2/3页)

“这我可不确定,霍勒。”伦德说着也开始笑,“我们都同意就好。那么,由于你和沃勒合作多年,我们想让你当品格证人。其他几位到过这里的警官,都暗示沃勒面对罪犯时风格强硬,有时连对市民也是如此。如果说汤姆·沃勒是出于鲁莽而射杀艾夫·古纳隆,你能够想象吗?”

哈利依依不舍地望着窗外。一片暴风雪中,他只能勉强能看出艾克柏山的轮廓。但他知道山的确在那里。年复一年,他都坐在警察总署的办公桌后方,艾克柏山一直都在那里,也永远会在,夏天时绿意盎然,冬天时黑白相间。山不会移动,这是事实。关于事实最棒的一点就是,你不必去思考它们是不是令人满意。

“不能。”哈利说,“我没办法想象汤姆·沃勒是出于鲁莽而射杀艾夫·古纳隆。”

就算独立警察机构的组员注意到哈利说到“鲁莽”时,微微加重了语气,他们也没说什么。

哈利一到外面的走廊,韦伯就起身。

“轮到你了。”哈利说,“你手上是什么?”

韦伯举起一只塑料袋:“古纳隆的枪。我得去检验一下这东西。”

“嗯。”哈利说着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很不寻常的枪。”

“以色列造。”韦伯说,“杰里科941。”

韦伯关上门后,哈利仍站着凝望门口,直到莫勒从里面出来,叫了一声,他才想起嘴里那根还没点燃的烟。

抢劫案专案组静得出奇。一开始,众警探开玩笑说屠夫是去冬眠了,但现在都说,他故意赴死,被埋葬在秘密地点,以达到永恒传奇的境界。覆盖在城里屋顶上的雪滑了下来,新的雪又覆盖上去,烟囱里宁静地冒着烟。

警察总署的三个专案组在员工餐厅合办了一场圣诞派对,座位都安排好了。莫勒、贝雅特和哈尔沃森刚好坐在一起。他们中间有个空位,上面有张写着哈利名字的铭牌。

“他在哪儿?”莫勒一面问,一面替贝雅特倒酒。

“去找斯维尔·奥尔森的一个朋友,那人说在谋杀当晚看到奥尔森和另一人在一起。”哈尔沃森想办法用一次性打火机撬开一瓶啤酒。

“真是扫兴。”莫勒说,“叫他不要工作过头了,吃一顿圣诞晚餐又不会花多少时间。”

“你去跟他讲。”哈尔沃森说。

“也许他就是不想来。”贝雅特说。

两个男人同时看她,都笑了。

“笑什么?”她大笑,“你们以为我就不了解哈利?”

他们干了一杯。哈尔沃森脸上的笑一直没停。他观察着。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上次他是在会议室看到她的,但她眼中并没有现在这股朝气。嘴唇有了血色,那姿态和柳条般的背脊。

“哈利宁可去监狱,也不愿参加这种聚会。”莫勒说起上次密勤局接待专员琳达逼哈利跳舞的事。贝雅特笑到流泪,然后她转向哈尔沃森,歪着头,“哈尔沃森,你就准备坐在那里看一整晚吗?”

哈尔沃森觉得脸上发烧,一头雾水的他结结巴巴地连连否认,引得莫勒和贝雅特又大笑不止。

傍晚,哈尔沃森鼓起勇气问她想不想跳支舞。莫勒一人独坐,后来艾弗森过来,在贝雅特的座位坐下。他喝醉了,话都说不清楚,一直讲他有一次在瑞恩区的银行前被吓破胆的事。

“卢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莫勒说,“你那时大学刚毕业,而且你也无能为力。”

艾弗森靠着椅背,打量着莫勒。然后他站起来,走了。莫勒猜想,艾弗森是个寂寞的人,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一点。

当DJ的双李搭档播放完《紫雨》,贝雅特和哈尔沃森撞上另一对正在跳舞的伙伴时,哈尔沃森感觉贝雅特的身体突然一僵。他抬头看另外那对男女。

“抱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黑暗中,大卫·哈塞尔霍夫的脸上一口强健的白牙闪了一闪。

这天晚上结束时,几乎叫不到出租车,哈尔沃森提议送贝雅特回家。他们在雪地上往东走,花了超过一小时才到达她在奥普索的家门外。

贝雅特微笑着面对哈尔沃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欢迎。”她说。

“我非常乐意。”他说,“谢谢。”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说,“我明天跟我妈妈说。”

他道声晚安,亲了亲她面颊,又开始向西开始“极地跋涉”。

挪威气象中心宣布,二十年来,十二月的降雪纪录即将被打破。

同一天,独立警察机构也侦结了汤姆·沃勒的案子。

讨论小组认为,并未发现任何违规之事,正好相反,沃勒还因为做出正当行动受到赞赏,在极度紧张的情境中保持冷静。总警司致电警察总长,试探性地询问是否该推荐沃勒获奖。不过,由于艾夫·古纳隆一家在奥斯陆颇具声望——他叔叔在市议会工作,他们怕引起非议而作罢。

平安夜,圣诞节那股宁静、友好的气氛笼罩着……嗯,至少是笼罩着小小的挪威。

蕾切尔把哈利和奥列格赶到屋外,独自烹煮圣诞午餐。他们回来时,家里充溢着肋排香气。哈利的父亲奥洛夫·霍勒和妹妹搭出租车抵达。

妹妹看到房子、食物、奥列格和整个景象,开心极了。吃饭时,她和蕾切尔像闺中密友似的畅谈,老奥洛夫和小奥列格则面对面坐着,多数时候只交换只言片语。但到了拆礼物时,他们就熟络起来。奥列格打开标有“奥洛夫送奥列格”的大包裹,看到里面的儒勒·凡尔纳全集,张大了嘴,迅速翻开其中一本书。

“哈利之前念过登月火箭的故事给你听,那故事就是这人写的。”蕾切尔说。

“这些是原始插图。”哈利边说边指着一张图,上面是尼莫船长站在南极的一根旗子旁,一面大声念道:“再会了,我的新帝国即将开始六个月的黑暗期。”

“这些书原本放在我爸爸的书架上。”奥洛夫说,跟奥列格一样兴奋。

“一点都没关系啊!”奥列格大喊。

奥洛夫收到一个感谢的拥抱,和一个羞赧但温暖的笑容。

大家都上床、蕾切尔也睡着之后,哈利起床来到窗边,想着那些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母亲、比尔格达、蕾切尔的父亲、爱伦和安娜。他也想着那些还活着的人:奥普索的奥伊斯坦,哈利送他一双新鞋当圣诞礼物,波特森监狱的洛斯克,以及奥普索那两个好心的女人,她们知道哈尔沃森今年圣诞夜要值勤,无法回丝蒂恩谢尔市的家过节,于是邀他到她们家中共享圣诞晚餐。

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虽然他不确定是什么,但肯定有什么变了。他站着看城里的灯火,好一会儿才发觉雪已经停了。脚印。今晚在奥克西瓦河岸行走的人,会留下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