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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们跟我说,我要被送往西部,因为药品送不过来。没有人跟我说我的病情如何,但我的脚很疼。苏联越来越近了,我知道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维也纳森林。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你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是的,你可以。
盖布兰已经变了,所以我用了丹尼尔的昵称“乌利亚”。海伦娜更喜欢乌利亚这个名字,她觉得盖布兰是个奇怪的名字。
其他人睡觉时,我写诗,但我没有太多写诗的天分。她一出现在门口,我的心就猛烈跳动。丹尼尔说如果你想赢得女人的心,就必须保持冷静,嗯,几乎是冷漠。就好像捕捉苍蝇一样:你必须静静坐着,最好是看着另一个方向。等苍蝇开始信任你,停在你面前的桌子上,爬得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求你捉住它时,你就必须快如闪电地出手,坚定而没有一丝疑惑。“没有一丝疑惑”最为重要。最重要的不是速度,是信念。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丹尼尔说。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七日,维也纳。
……我从心爱的海伦娜的臂弯中离开。空袭已结束很长一段时间,但午夜的街道仍然空空荡荡。我回到“三个骑兵”餐厅,我们的车就停在餐厅旁边。车子的后挡风玻璃碎了,一块砖头在车顶砸出个大洞,所幸除此之外,车子并无其他损伤。我坐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回医院。
我知道要再替海伦娜和自己做些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我们两人只是被卷进一个由无数事件组成的大旋涡,而且无能为力。她畏惧父母,注定要嫁给这个克里斯多夫·布洛海德医生,这个人渣自私无比(却口口声声说那是爱!),不断污蔑爱的本质。难道他看不出驱动他的爱和驱动海伦娜的爱是完全相反的吗?如今我得牺牲我跟海伦娜共度一生的梦想,以换取她的人生,哪怕不是快乐的人生,至少也是有尊严的人生,让她不会被布洛海德逼着去过堕落的人生。
这些思绪在我脑海中激荡不已。丹尼尔指挥着我的手和脚,我高速行驶在像人生一样曲折迂回的道路上。
……发现我坐在他床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在这里干吗?”他问。
“克里斯多夫·布洛海德,你这个叛徒,”我轻声说,“我判处你死刑,你准备好了吗?”
我认为他还没准备好。人对死亡永远缺乏准备,总以为自己会长生不死。我希望他能亲眼看见自己的鲜血喷上天花板,我希望他听见自己的鲜血洒落在床单上的声音,不过我最希望的是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我在衣柜里发现一套西装、一双鞋子、一件衬衫,我把这些衣服鞋子卷起来夹在手臂下,跑回车上,发动引擎……
……仍在睡梦之中。突然下了场大雨,我全身湿透,又湿又冷。我钻进被窝,躺在她身边。她温暖得像烤箱。我贴上她,她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我试着紧贴彼此的每一寸肌肤,试着骗自己说我们将永远如此相拥,试着不去看时钟。距离火车出发只剩两小时。再过两小时,我就会成为全奥地利通缉的杀人犯。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不知道我会走哪一条路线,但他们知道我的目的地,只要我一回到奥斯陆,他们就会将我逮捕。我紧紧拥抱她,希望这个拥抱能让我留存一生。
哈利听见门铃响起。门铃是不是响了一阵子了?他找到对讲机,按开大门让韦伯进来。
“除了电视体育节目,我最痛恨的就是这个,”韦伯气冲冲地踏进门,把一个行李箱大小的航空箱重重放在地上,“独立纪念日,整个挪威都疯了,道路封闭,开车还得绕过市中心才能抵达目的地,我的妈呀!我们从哪里开始?”
“厨房的咖啡壶应该可以采到清楚的指纹,”哈利说,“我跟维也纳一个警察联络过了,他已经忙着去找一九四四年的指纹。你把扫描仪和电脑都带来了吧?”
韦伯拍拍那个航空箱。
“太好了。指纹扫描完,就把电脑连上我的手机,用电子邮件把指纹寄给联络人清单中的‘弗里茨,维也纳’。弗里茨会坐在电脑前,等我们把指纹发过去,就立刻进行比对。”
“这是怎么回事……”
“密勤局的事,”哈利说,“只有需要知道的人员才能知道。”
“是吗?”韦伯咬着下唇,用搜寻的眼光看着哈利。哈利直视韦伯的双眼,等待着。“你知道吗,哈利,”韦伯最后说,“很高兴看见挪威还有人如此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