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摘自忒俄克里托斯·卢修斯·威斯特伯鲁的笔记本 (7月21日,星期三)(第2/3页)
当天下午的时候,我很荣幸地等来了宗潘·本波师父的慰问。他之前已经听到了威斯特伯鲁负伤的消息,于是就来探望一下。他被我房间外美丽的湖景所震撼到了,便问我这个湖叫什么名字。
“这是密歇根湖。”我告诉他道。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称,然后有些惆怅地说道,“它没有玛旁雍错湖蓝。”
我们又一起讨论了一会儿关于佛教的话题。当他试图教我一些深奥的佛教哲学的时候,我一边很愉快地听着,一边发现自己有时候也很难跟上他的思路。在西藏语法当中,表示将来时态的‘to be’表示的是普通的现在时态。本来应该是动词的词,在他们那里都被用作名词。这种藏文的特殊语法,从某种程度上就解释了为何喇嘛在说英语的时候,喜欢用我们这里的动名词。
我对‘我们西方人无法了解东方人’这一广为流传的误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喇嘛的性格也像一个不会怀疑别人的孩子般天真。他在礼仪方面一丝不苟,而且还有一种讨人喜欢的幽默感。
我惊讶地获悉,亚当·梅里韦瑟并没有按照约定,把他从莱弗纳手里买来的秘传书还给它真正的主人。昨天,喇嘛真诚地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2万美元的现金来赎回秘传书——可这个价格让人难以接受、同时又无法拒绝。
当然,从法律上来讲,梅里韦瑟并没有秘传书的所有权。但同样也难以证明这东西属于喇嘛。尽管由常所记录的莱弗纳的陈述,毫无疑问可以被用作法庭上的证据,但法庭也不会把它当成是决定性的证据。在那种情况下,宗潘·本波师父为了要证明秘传书的所有权必须要出示相关的文件,那么他就得回西藏去拿。(关于如何在美国法庭上证明一件西藏物品的所有权,可就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
而对于对美国法律完全一无所知的喇嘛来说,就秘传书的所有权,一定十有八九相信自己有绝对的胜算。梅里韦瑟也并不想破坏喇嘛的这种错觉。对于上诉希望能把自己寺院的宝物带回去的喇嘛而言,梅里韦瑟这位有钱的慈善家已经摆好擂台等他来挑战了。虽然最后一句话可能对梅里韦瑟先生并不公平,但梅里韦瑟显然不想就这样把秘传书轻易地还回去。
我当然不能容许这种情况无限期地拖下去。除非喇嘛不久就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比如我给他找一位有本事的律师。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感到很无奈。我不敢帮喇嘛出主意——这会危及到是否还能继续在府上做客。
也可能是我冤枉了梅里韦瑟先生。他也许让常翻译好这本新入手的秘传书以后,有自己另外的打算。常现在整天一门心思地扑在翻译上。但梅里韦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的时候,叮嘱我千万别告诉喇嘛。他觉得如果喇嘛知道‘莲花生大士的秘传书’被译成英语的话,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由于我对这部古代的手稿非常有兴趣,所以向梅里韦瑟先生借出来看。我清楚地记得上面的作者是‘帕达玛萨瓦拉’——生于莲花丛中的大尊者。
这位受人尊敬的莲花生大士,作为信奉咒语和神秘力量的佛教密宗的倡导者,在公元8世纪的时候,就以‘金刚萨埵’之名传入西藏。他用法术击败了阻碍佛教传入西藏的当地原始苯教的萨满巫师,让他们的信仰从鬼神像变成了佛教的守护神。(很有意思的是,喇嘛庙里许多面目可憎的守护神,本是原始苯教的神明)
帕达玛萨瓦拉在弘扬了这种佛教(这是一种堕落的佛教,同释迦牟尼教义中提倡的禁欲与知性都关系不大)之后,就从西藏销声匿迹了。他并没有灭亡——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大师是不会和凡人一样生死消亡的——他只是不见了。在西藏的神话传说中是这样写的:“他骑上一匹飞马,消失在云间”。但人们普遍口口相传:他在西藏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我了解到,在如今的西藏,人们都不愿过多地谈论莲花生大士。在他们的宗教画当中,他常常被描述成眉头锁紧、一脸阴险的样子;他们害怕有一天他又会重返这片土地。莲花生大士并非遵从法轮的、稳重文静的佛佗,而是会对企图阻扰其意志的人进行激烈反抗、脾气火爆的预言家。虽说是迷信,然而那个偷了那本写有莲花生大士咒语的秘传书的叫莱弗纳的家伙,确实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夺去了生命……
尽管麦克副探长坚信,杀害莱弗纳的凶手就在这个家里,但我对此却不以为然。再怎么捕风捉影,这个家里可能的嫌疑人也不会超过三个。从教义来看,宗潘·本波师父是不可能杀人的——佛教的教义比基督教还要严格地禁止杀生。此外,他还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还有那个身型矫健、看起来能够轻易完成扼杀的常,同样也拥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注:常还是佛教徒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信仰喇嘛教。这两种宗教是有很大区别的!)
剩下的一个,只能是亚当·梅里韦瑟了。我是他的座上宾,他对我也非常客气;我不想明说自己对他没有一丝钦佩之情(尽管他永远也看不到我在这里写的东西)。但这也是基于既定事实所做出的客观评价。
我发现梅里韦瑟先生在擅自扣留喇嘛的秘传书这件事情上,就显得非常残酷与不公;他也很少表扬常(后者非常卖力地为他工作),还对自己儿子的强势打压,以及对自己声名远扬的弟弟的嫉妒——种种迹象表明:他既不是真正的学者,也不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单就智慧层面的成就,把他同梅里韦瑟博士比较一下的话,就好比把一颗弹子球同一个健身实心球相提并论。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要从事这项有些奇怪的研究,不正是在和比自己优秀的弟弟进行无意识的对抗吗?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所有时代里,神秘主义都为在日常生活中受挫的人们提供了一个避难所。就算如此,我上面提到的梅里韦瑟先生的种种不堪里,没有一项是能指控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罪犯的证据。他既不具备一名杀手的冷酷无情;也没有具体的作案动机;此外,虽说没有喇嘛和常来的牢固,但他的不在场证明到目前为止也找不出任何漏洞。
就像我不得不给出最终的结论一样,杀死莱弗纳的凶手并不在这个家里。但那条棘手的西藏哈达,如同加卢皮的托卡塔般,令我困惑不已。我突然被一个古怪的想法所控制: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是即将开始的某个疯狂事件的序幕呢?
神啊!快来救救那些在黑暗中迷茫挣扎的可怜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