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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冷峭、葡萄青的峭壁与清晨苍白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一道傲慢的屏障。即便是基斯霍恩那平静的水流也一身傲气。

“您在那里住得怎样?”格兰特问,接着,又觉得这样太过直接无礼,便补充说,“苏格兰西部非常潮湿。”

“每年的这个时候不会。现在是最佳时期。”

“您觉得那里的宾馆舒服吗?我听说那里比较简陋。”

“我没住在宾馆里,我睡在车里。”

干净利落,他想着,非常干净利落。

“您想跟我说些什么?”

但是格兰特并不着急。这个女人给他制造了很多麻烦。他会慢慢来。

他从画作走到书架那边,浏览着那些书名。

“我看出来了,您很喜欢古怪的东西。”

“古怪的东西?”

“闹恶作剧的鬼、沐浴中的鱼、圣痕之类的东西。”

“我觉得艺术家都会被新奇古怪的东西所吸引,不管他们是从事哪一类艺术。您不觉得吗?”

“您似乎没有什么跟异性装扮癖有关的东西。”

“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您知道这个术语?”

“当然了。”

“您对这个没有兴趣对吗?”

“我觉得这类作品都不尽如人意,我能理解。要么就是深奥的学术书,要么就是浅显的《世界新闻报》。”

“您应该就这方面写一篇论文。”

“我吗?”

“您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平缓说道。

“我是个画家,探长,不是一个作家。而且,现如今,也没人对女海盗感兴趣了。”

“海盗?”

“他们不都要么是海盗,要么是士兵,要么是船员吗?”

“您是说这种潮流随着菲比·赫塞尔而过时吗?哦,不,绝对不是。这种事一直在不断涌现。二十多年前,有个女人在格洛斯特郡搬运木材和煤,后来她死了,临终前那个医生都没想到她竟然不是个男人。我是不久前知道这个案例的。有个男人在伦敦郊区因为盗窃罪被控诉,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很受欢迎的男人。他玩得一手好桌球,当时正在一个男人俱乐部里面,跟当地一个美女交往。而在体检的时候,却发现他是个很普通的年轻女性。这种事每年或每两年都会在某处发生。格拉斯哥,芝加哥,邓迪。在邓迪,有个女人和十个男人同住一间公寓,但是没有人质疑她。我让您感到无聊了吗?”

“不会。我只是很好奇您怎么会觉得这些事跟圣痕以及闹恶作剧的鬼一样,都是稀奇古怪的事物。”

“不,哦,不,有些,当然了,她们当中有些人确实以假扮男人为乐趣。而有多数的人则只是为了寻求一种冒险刺激,有些人则是由于经济原因。而有些人这样做则是为了实现她们的计划。”

她饶有兴趣地抿了一口咖啡,宽容地招待着这位不速之客,等着他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

是的,他想着,她的确适合做一个很出色的盟友。

他的心跳已经恢复到正常的速率。这个游戏他已经玩了很久了,现在这些就是他采取的行动。智慧与智慧的博弈。现在他对她将如何应对他的策略倍感兴趣。她对旁敲侧击不为所动,那么如果直接攻击的话,她会如何应对?

他从书架上走过来,然后说:“您对您的表姐很忠诚,塞尔小姐。”

“莱斯利吗?可是我已经——”

“不,玛格丽特·梅里厄姆。”

“玛——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是个失误。如果她停下来稍作思考,她就会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否认她跟玛格丽特·梅里厄姆之间的关联。但是突然提到玛格丽特·梅里厄姆这个名字反而让她大吃一惊,然后她就轻易地中招了。

“您对她这么忠诚,甚至都没法直接想到她?”

“我告诉您——”

“不,您不用告诉我任何事情。我来告诉您吧。让我来告诉您一些能够让我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变得更加容易的事情,塞尔小姐。我是在布鲁姆伯利的一个派对上遇到莱斯利·塞尔的,就是那种文学聚会。他想要认识拉维妮娅·菲奇,然后我把他介绍给了她。当我们穿过人群的时候我们被挤在了一起,事实上已经无法动弹了。警察一向训练有素,善于观察,但我相信,就算没有经过训练我也能察觉到一些细微之处。莱斯利有一双很精明的灰色眼睛,而他左边眼睛的虹膜里有一个小小的棕色斑点。最近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大量的精力和脑力,想要解开莱斯利失踪之谜。凭借天生的智慧和好运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能够让我把案件变得完整的片段。一个小小的棕色斑点。我刚才在楼下的门口找到了。”

紧接着他们都陷入沉默。她坐在那儿盯着大腿上的咖啡杯看。挂钟的滴答声听起来很响亮,在一片沉默里显得那么沉重。

“性别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格兰特说。“当那天我被挤得无法动弹时,您对着我笑,我有一瞬间感到很惊慌失措,很不安。就像有时候狗被嘲笑那样。我知道这和您的笑无关,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惊慌不安。上个星期一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为什么会感到惊慌了,甚至差点因为这个被出租车撞倒。”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来了,现在她的兴趣没之前那么浓烈了,“您是苏格兰场的金牌探长吗?”

“哦,不。”格兰特说道,“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您说话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一抓就一大把的警察。甚至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些警察。那种一抓就一大把的警察也不可能,不可能发现莱斯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这功劳可不是我的。”

“不是吗?那是谁呢?”

“多拉·西吉斯。”

“多拉——?她是谁?”

“她把她的鞋子落在我车子的后座上了。鞋子被装在一个很干净的袋子里。在那时,它们只是多拉的装在袋子里的鞋子。但是在上周一的十二点四十五分,就在那条出租车道上,它们就变成了合乎尺寸的一个包裹。”

“什么尺寸?”

“您摄影盒里面那个空当。我尝试把塞尔的一双鞋塞进去——您必须原谅我——不过您也会承认一个普通而勤快、一抓一大把的那种警察会想出来那个空当里面装的是一双女士鞋子,以及一条彩色丝质头巾这么古怪的东西。顺便说一下,在我的警长笔记里面详细地记录到,那个在游乐场那边的十字路口上公交车的女人,穿着宽松的华达呢雨衣。”

“没错,我的柏帛丽防水雨衣是两面都可以穿的。”

“这也是您的准备工作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