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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南希赞同地说,“好似如履薄冰。”
“我本来是想说‘泥地摸索’呢,不过我觉得‘如履薄冰’倒是个好词儿。”
“或者说是‘走在游乐场坑坑洼洼的地界上’。”碧正准备起身告辞时,牧师冷不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乔治,你怎么知道游乐场的事儿?”牧师的妻子问道。
“我依稀记得,一年还是两年以前,他们在韦斯托弗狂欢节上弄了个游乐场。那地方很有趣,简直就是为了受虐狂而量身打造的。”
“你瞧瞧,这就是为什么我仍然钟情于乔治的原因了,”南希把碧送到花园门口时说道,“哪怕十三年过去了,我仍旧能够在他身上发现些新鲜玩意儿。我几乎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知道游乐场是为何物。你能想象乔治琢磨小孩子玩碰碰车时的场景吗?”
可当她走过教堂院落时,心里想的倒不是南希的乔治,而是她过几天就注定要走的那条崎岖坎坷之路。她转身步入教堂南边的长廊,发现偌大的橡木门仍旧没有上锁。夕阳的余光卷带着一丝暖意,倾泻在教堂的拱顶之上,整个建筑也静如杯中之水。她不由得坐在靠门的长凳上,细细品味着这一刻难得的静谧;她并非一人独享,而是觉得自己在与墓地中沉睡的故人们、褴褛破旧的横幅、墙上镌刻的名字、三狮军团飞扬耀眼的国旗以及缓缓作响的古钟一同友善地分享着这一份宁静。墓地里葬的都是莱丁厄姆家的人:既有朴实自尊的十字军战士之墓,也有十八世纪政治家们用大理石装潢、修葺得招摇华丽的墓区。而阿什比家既没有十字军战士,也没有累累的财富值得炫耀。他们仅仅只是用墓墙上的铭牌聊以留念而已。碧坐在那儿,看着这个自己已经读了上千遍的铭牌——上面只有寥寥四字“拉特切兹”作为被修饰语——“本教区拉特切兹”。里面埋葬的,既没有陆军大元帅,没有政府大臣,也没有诗人,更没有改革派成员;有的只是拉特切兹淳朴老实的自耕农和自给自足的农场主罢了。
如今,拉特切兹就要被一个刚从大洋彼岸归来而且还是一个如同谜一样的男孩给接管了。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牧师曾经这么评价过他记忆中的帕特里克,这同样也符合她脑海中那个帕特里克的模样。这么说来,既然是这样一个帕特里克,在这些年里,总该给他们写封信吧?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翻来覆去,百般思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是绝不会让家人在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都浸淫在苦海和困惑当中的。
“恐怕是些心理上的问题。”桑达尔先生是这么说过不错。毕竟他是离家出走的,这本身就不像是帕特里克会干的事。恐怕是在他平复自我之后,羞愧难当,所以才不敢写信回家的吧。
然而,然而……
这个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问一句“你还好吗”的孩子,真会是那个有“强烈责任感”的孩子吗?
[1] 英文:Bloom,有绽放、旺盛之意。
[2] 英文:Gloom,有忧郁、悲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