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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越了半个世界,在那条街上和洛丁见面,他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机缘巧合,肯定是命中注定。但他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重要的机缘。现在看来,简直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了。
他该做些什么?谁能给他建议,为他做决定?所有这些问题全都压在他的肩上,而他又不具备与之抗衡的才智与经历,这对他来说简直太不公平了。
“我的名字叫报应”,他曾经这样对西蒙说,他是认真的。但当时他手中还没有用作惩戒的撒手锏。
他该做些什么呢?
今晚去警察局?还是明天?
什么也不做,等查尔斯·阿什比回来后照常举办庆祝活动?
他究竟应当做些什么呢?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乔治·佩克坐在他的书房里,思绪在底比斯(底比斯有两处,一是埃及的底比斯,再是希腊的底比斯。在公元前14世纪中叶的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尼罗河中游,曾经雄踞着一座当时世界上无与伦比的都城。这就是被古希腊大诗人荷马称为“百门之都”的底比斯)和雨打窗的克莱尔之间来回穿梭,直到听到了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才从底比斯回过神来,走到了前门。这绝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这么晚的时间敲打他家那扇窗了。
借着门厅里的灯光他看见了一个阿什比家的人,他无法辨认出是哪一位,因为那浸湿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牧师,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当然了,帕特里克,请进来吧。”
博莱特站在台阶上,衣服上的雨水滴在了地面上。
“我想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含糊地说。
牧师低头看到他那灰白色的花呢裤子都变成黑色的了,鞋子还往外渗着泥水。看到那孩子的脸,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博莱特摘去变了形的帽子,雨水从他浸透的头发里流到了脸颊上。
“把你的外套脱了放在这儿,”牧师说,“等你走的时候我再给你另找一件。”他去门厅的衣帽间拿了一条毛巾回来,“用它擦擦头。”
博莱特照他说的做了,一副顺从、笨手笨脚的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牧师则穿过空旷的厨房,取来一壶水。
“进来吧,”他说,“把毛巾和你的湿衣服放在一起吧。”他引着博莱特来到了书房,将那壶水放在了电炉子上。“这壶水热得快。每次熬夜,我都会给自己泡茶。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多坍的启示[1]。”
“什么?”
“对不起。我的脑子里乱如麻。你这有什么喝的吗?”
牧师本想着等水开了,把威士忌酒加在茶水里,制成热甜酒(热甜酒:在威士忌、朗姆酒或白兰地等烈酒中加入热水和糖调成),但他还是先倒了一杯纯威士忌,给博莱特喝了。
“谢谢。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但我有话要对您说。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在这就是和人说话的。再来点威士忌?”
“不了,谢谢。”
“那让我给你换双干燥的鞋子吧。”
“哦,不,谢谢您。我已经习惯了。牧师,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咨询您的建议,但是我能……我能以一种忏悔的语气跟您谈谈吗?我的意思是,您不用觉得您必须对此做什么。”
“无论你说什么,我肯定都会把它当作忏悔的。”
“好,首先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我并不是帕特里克·阿什比。”
“是的。”牧师似乎同意他的说法。博莱特愣住了。
“你是说……你是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帕特里克啦?”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为什么?”
“任何一个人的特点都不仅仅是其外貌特征;还有气场、人格和本质。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几乎可以肯定,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我对你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尽管你和帕特里克有很多相似之处,包括外貌。”
“那么你居然没有揭穿我!”
“那么,你觉得我当时该做些什么呢?你的律师、家人还有朋友们全都接受了,并且都非常欢迎你。此外,除了我的直觉,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表明你不是帕特里克。表达出我的怀疑又有什么益处呢?在我看来,就算我不介入,要不了多久事情也会真相大白的。”
“你的意思是:要不了多久我就会露馅儿的。”
“不,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你所选择的人生并不一定是幸福的。通过你今晚的来访可以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我今晚到这来并不只是向您忏悔我不是帕特里克。”
“是吗?”
“是的,只是因为——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让你明白——真希望我的脑袋能再清醒些。我一直在外头溜达来溜达去,就是想把事情捋顺。”
“或许你应当先告诉我,当初你是怎么来拉特切兹的,至少这会让我的思路更清晰些。”
“我……我在美国遇见了一个人,他曾经在克莱尔生活过。他们……他认为我长得很像阿什比家的一个人,然后就建议我装作帕特里克。”
“然后,倘若你欺诈成功,就得分他一杯羹。”
“是的。”
“我只能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不管那是什么。作为一个指导者,他非常出色,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高的训练水平。那么,你是美国人喽?”
“不。”博莱特说,牧师听到这个回答时无力地笑了笑,“我在孤儿院长大。我被遗弃在了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上。”
然后他向牧师简明地叙述了自己生活经历。
“你说的那个孤儿院我听说过。”当他说完,牧师说道,“你的话为我解开了一个困惑:你的良好教养。”他倒了一杯茶,加了些威士忌,“顺便问一下,你要来点比饼干更能充饥的食物吗?确定不要?那就来点燕麦粥吧,很充饥的。”
“我告诉你这么多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帕特里克不是自杀的,他是被谋杀的。”
牧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头一次见他显得有些震惊。
“谋杀?被谁谋杀?”
“他的弟弟。”
“西蒙?”
“是的。”
“但是,帕特里克!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你忘记了。我还没有名字。人们一直叫我博莱特。算是对巴尔多禄茂的一种亵渎吧!”
“但是我亲爱的弟兄,这很荒谬。你有什么证据,竟然会说出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他亲口对我说的。”
“西蒙告诉的你?”
“他把这当作引以为豪的事情来吹嘘。他说我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那样意味着我要暴露自己。你瞧,他一见我就知道我不是帕特里克了。”
“这么离奇的对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