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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把自己的精力专注于打理马厩里的事儿不失为一种宽慰。”
“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吗,如你所承诺的那样?告诉她博莱特并不是帕特里克?”
“是的。我曾经很害怕,碧,我都如实告诉她了。你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可算得上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困难的事。她刚从西蒙去世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我当时还非常担心。可结果却令人惊讶。”
“她什么反应?”
“她吻了我。”
门开了,进来一个实习生,面色红润,穿着件淡紫色的印花布和白色亚麻布衣服,看着既年轻又漂亮,站在昏暗的门口,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访客。她看到碧后便朝她走来。
“请问您是阿什比女士吗?”
“是的,怎么了?”碧说道,欠了下身子。
“碧翠丝·阿什比女士?哦,太好了。你侄子醒过来了,但他谁也不认识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一直喊着碧的名字,所以我们想那可能是您。因此护士就让我看看能不能找着您。很抱歉,打扰您了,你的咖啡还没喝完呢吧,但你看……”
“是的,是的。”碧说着话,人都已经到门口了。
“他可能比从前安静,到那你就知道了。”那实习生说着,跟着她往外走,“经常都是这样,看到认识的人近在眼前,哪怕他们当时的确记不起来了,也会立马安静下来。说来也有趣。就好像他们能透过皮肤认出他们来似的。我对这种场景已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往往会说,艾琳?——或是其他什么人的名字。然后艾琳就会说,是我,之后他们就会安静一会儿。但如果是别人应了声,十有八九会被他们发现,然后他们就会变得焦躁不安,容易动怒。真是奇怪。”
真正让碧感觉奇怪的却是,一向寡言少语的博莱特,嘴里竟然会连珠炮似的吐出那么多话来。她坐在他的床边两天一夜了,听他不停地在焦躁不安地说话。“碧?”他会问,就像刚才实习生描述的那样。然后她会回答:“是我,我在这儿呢。”于是他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回到自己刚才做梦神游的世界里去。
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是因为上次摔断了腿住的院呢,并且还是在同一家医院;这让他忧心如焚。“我还能骑马,对吗?我的腿其实没有什么大碍,是吗?他们不会把我的腿锯掉,是吗?”
“是的,”她会说,“一切都好着呢。”
曾经有一次,他非常镇静地问:“你生我的气吗,碧?”
“不,我不生你的气。去睡觉吧。”
医院外面的世界还在继续;船只抵达南安普敦海域,进行了验尸,尸体交给了岸上的人,但对碧而言,她的世界变窄了,被局限在了博莱特的房间和护士房里自己那张小床之间。
星期三早上,查尔斯·阿什比到了医院,他那双大脚轻轻地踏过抛光的走廊。碧到下面接了他,把他带到博莱特的房间。他还像碧小时候时那样拥抱了她,碧感到十分温暖,内心宽慰。
“亲爱的查尔斯舅姥爷。我真庆幸你比父亲年轻十五岁,否则你就不会到这来安慰我们大家伙儿了。”
“我比他小十五岁的一大好处在于,不用穿他的旧衣裳了。”查尔斯说。
“他才刚睡下,”她在博莱特门口停下,说道,“所以你得轻点,好吗?”
查尔斯看了一眼这张年轻面孔,只见他下巴松弛,双目紧闭,眼圈明显,胡楂儿凌乱,于是开口说道:
“沃尔特。”
“他的名字叫博莱特。”
“我知道。我不是在叫他。我只是在说他和沃尔特长得很像。这的确是沃尔特过去的样子,在他这个年龄,沃尔特总是宿醉。”
碧往跟前凑了凑,仔细瞧着。“难不成是沃尔特的儿子?”
“毋庸置疑。”
“不知为何,我倒没有看出任何相似之处。他现在这个样子跟谁长得都不像。”
“你从没见过沃尔特睡觉的样子。”他盯着那个小伙子又看了一会儿,“比沃尔特的脸长得更漂亮。真是张帅气的脸蛋。”他跟着她进了走廊,“我听说你挺喜欢他的。”
“我们都很喜欢他。”她说。
“好吧,这让人很难过,非常难过。谁是他的同伙,你知道吗?”
“一个在美国的人。”
“是的,乔治·佩克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那会是谁呢。有谁从克莱尔去了美国?”
“威力特一家去了加拿大,而且他家都是姑娘。那是个女人,你知道吗?或许他们最后又去了美国。”
“如果是个女人,我情愿把帽子吃进肚子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吗?好姑娘。你真是一个令人钦佩的聪明女人,碧,长得也很漂亮。我们该如何应付这个小伙子呢?我是指将来。”
“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将来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