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资产家(第6/9页)

“这也不可能。如果想布置成他杀,就不会刻意用书架堵住入口吧?”

“您说的没错。第五种是尽管被害人已经遇害,凶手却利用错觉或伪装使其看起来还活着。”

“这样会变成密室吗?”

“会的。比方说像这样的诡计:下雪的夜晚,凶手在别馆中的房间枪杀了被害人。为了在下手时不制造出声音,凶手细心地使用灭音器等工具,然后设下机关使录音机在一定的时间后自动播放,接着凶手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一起谈笑,接着时间到了,录音机播放起来,传出了枪声与惨叫。众人飞奔出去查看时,庭院里积着雪,上面没有脚印。到了别馆一看,被害人被杀了,凶手再趁机回收录音机。”

我说完后,市长叼着烟拍起手。

“哎呀,太精采了。这也是天下一先生解决的案子?”

“不,这是把其他案子稍作改编的情节。是非常基本的诡计。”

“这样还算基本?真是太深奥了。”本格推理小说迷要是听见市长这番话,一定会感激涕零。

“第六是相反的情形。也就是尽管被害人还活着,凶手却让目击者产生人死在房间里的错觉,然后打开密室,再加以杀害。”

“这次的案子不符合这个模式吗?”

“不行吧。我们推倒书架时,水岛先生千真万确已经死了。我当下查看过尸体,那不是刚刚遇害的状态。”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应该不会错。”市长噘起下唇点点头。“那么最后的第七类是甚么样的状况?”

“我想第七类很容易用直觉理解,也就是在窗户、门扉、烟囱等地方动手脚,制造出乍看无法出入的状况。这一类也包含利用线或铁丝从门外锁上内锁这类例子。”

“这的确很容易想像,可是要从室内移动书架实在不可能。”

“如果是空的书架还有可能,但当时书架塞满了书本。”我想起塞得毫无空隙的百科全书。

市长低低呻吟着:

“那么多种类,却没有一个符合这次的案子吗?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次一定也符合其中一类,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就看得出来。这部份就是凶手的独创了。”

“也就是凶手的本领所在是吗?”

“是的。”

“也是您的推理大显身手之处呢。”市长笑着说,他果然乐在其中。

“线索就藏在某处。”我含了大口一些的白兰地,酒芳醇的香味与甘甜似乎可以刺激我的脑细胞。

“移动家具与密室有关联吗?”

“绝对有。”我断定。“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突发奇想才做出那种事。凶手一定有非布置成那样不可的理由。”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脑袋负荷得了的。”市长在我面前挥挥手。

我想起被挪到墙边的书架与家具,这背后藏有甚么意义呢?

我因此陷入沉思,这时沉默暂时包围住我们。

“那么,”市长稍微换个语气,眼神变得意有所指。“万一真的是他杀,凶手会是四个孩子之一吗?”

“这还不清楚,不过……”我支吾其词。

“怎么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未免太……”

“未免太……?”

我下定决心说出口,“动机也未免太单纯了。”

“这样啊。”

“他们四人的母亲呢?”

“过世了。”

“四个人都过世了?”

“对。嗳,这是传闻啦……”市长压低声音,唇角泛起实在算不上有品的笑容。“水岛先生好像中意病美人那型的。”

真教人目瞪口呆。

“他们的母亲因为带着幼小的孩子过活,因此积劳成疾而早逝吗?”

“您真是闻一知十。”

我叹口气,用力抓抓头。

“雄一郎先生虽然是这四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孩子对他应该都是怀恨在心喽?”

“传闻是如此。”

“而且他一死,孩子可以得到遗产。”

“庞大的遗产。”

我再一次挠抓头发。可能是看见头皮屑乱飞,市长露出有点不愉快的表情。

“这动机也太制式化了。觊觎遣产加上为母报仇,还真难找出比这更老套的动机——不,说这动机‘老套’还‘难得’都很怪,总之就是太陈腐、太教我失望了。四人的母亲全都过世这一点也会被唾骂是太方便主义。”

“唾骂?”市长的指尖挟着香烟,睁圆眼睛。“谁会唾骂?”

“这……”说到这里,我语塞了。

谁会唾骂?我是意识到谁的眼光?为甚么命案动机陈腐又平庸会让我如此内疚?

“听到这个案子的人会唾骂。水岛家这么一个大富人家,一家之主居然因为这种原因遇害——诸如此类的。”

说着说着,我在心里面否定:不,不是这种意思。我在意的是更不同的东西,然而我却不明白那究竟是甚么。

市长没发现我的困惑,深深点点头:

“说的完全没错。可是愈是大富人家,人际关系就愈复杂丑陋,这是常有的事嘛。”然后他又叼起新的烟。他想用打火机点火,却迟迟点不着,便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火柴棒。

“嗳,不过凶手也还不一定就是他们四人之一。”我说。

“是啊。”

市长推开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此时他的手一滑,火柴盒掉了下去。

“啊,不好。”他慌忙捡起掉下去的火柴盒。

盒子已经推开一半,而且是面朝下掉下去,但没有掉出太多火柴。

我的脑中浮现某个情景,并且看见了隐藏在其中的重要讯息。

我的脑细胞在数十秒之间交换着信号,隐约浮现的某种轮廓渐次变得清晰。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久后我对市长说道。“看来我似乎可以解开密室之谜了。”

翌日我带着小绿拜访水岛邸。

管家又在玄关前等候。或许是我多心,但管家看我的眼神比过去多了几分类似好意的情感。

“恭候大驾已久。”管家形式性地致意后说,“因为市长交代过了,各位都在餐厅等候您。”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不过,”管家凑近脸,手掩在口边。“市长说的是真的吗?老爷的死果然不是自杀?”

我确认他脸上明显浮现期待的神色后,得知他并没有对警方的判断囫囵吞枣,而且也不相信水岛是自杀的。

“详情容后再述。”我说,侦探总是最注重精采处的铺排。

可是管家又小声接着说了:

“春树少爷他们一直专心在谈继承的事——不,他们看起来就只在意这件事,葬礼全都交给公司的人安排。这个样子,老爷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吧。更别说夺走老爷性命的人就在他们之中……请务必对他们做出正义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