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卢埃林—1956 第五章(第3/3页)
“经过几天的休养,我又恢复了活力。别人讨论我的未来时,我便默不作声,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有安排,我只需接受——我也已经接受了——但至于自己接受了什么,还不清楚。
“一个星期后,邻近有个大型祈祷会,有点像你们所说的信仰复兴运动团,我母亲想去,我父亲虽然没太大兴趣,但也愿意参加,我就陪他们去了。”
卢埃林看着理查德,笑了。
“你对这种事不会有兴趣的,既粗俗又煽情。未能感动我,我有点失望。很多人站起来做见证,接着,我收到清楚而明晰的指令了。
“我站起来,大家纷纷转头看我。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我没有多想或分析自己的信念,那些话就在我脑海里,有时它们跑在我前面,我只得加快说话速度才赶得上,在话语消失前将它们说出来。我无法对你形容那种感觉,如果我说,那就像火焰和蜂蜜,你能明白吗?火焰烧灼我,但却有着蜂蜜的甜美,一种服从的甘美。作为上帝的信差,真是一种可怕又美好的经验。”
“就像高举旗帜的军队一样可怕。”理查德喃喃说。
“没错,赞美诗的作者很清楚自己在写什么。”
“那……后来呢?”
卢埃林摊开手。
“筋疲力尽,彻底地筋疲力尽。我大概讲了四十五分钟吧,回家后我坐在火炉边发抖,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无力说话。我妈了解地说:‘就像你爸去参加诗人大会后的样子。’她喂我热汤,并在我床上放了热水袋。”
理查德喃喃说:“你该有的遗传都有了,苏格兰人的神秘特质、威尔士人的诗情与创意,还有好听的嗓音。这真是极富创意的故事:恐惧、挫折、空虚,然后是突来的神能,以及事后的疲乏。”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没有后续的故事了吗?”
“其实没有那么多可说的。第二天我去找卡萝尔,告诉她我终究无法成为医生,我要去传道。我跟她说,我本希望娶她,但现在已放弃了。她不解地说:‘医生也能传道呀。’我表示这与行善无关,而是我必须服从的旨意,卡萝尔斥为胡说,我当然可以结婚,因为我又不是罗马天主教徒。我说:‘我整个人及一切所有,都归属上帝。’她当然无法明白——她怎有办法理解?可怜的孩子,那根本超乎她所能领略的范畴。回家后我告诉母亲,请她善待卡萝尔,并祈求母亲谅解。她说:‘我很能理解,你将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接着她哭着说:‘我知道——我一向知道——这里面有些问题。你跟别人不一样,唉,但对做妻子与母亲的人来说,实在太辛苦了。’
“她说:‘如果我把你让给媳妇,人生本就应该如此,那么我还有孙子可抱,可是走上这条路,你便要彻底离开我了。’
“我安慰母亲不会那样,但我们都知道它正是如此。亲情的牵系都得搁下了。”
理查德不安地挪着身子。
“请原谅我,我无法认同那种生活方式。人的情感、悲悯、博爱……”
“但我所谈的并不是一种生活方式,而是一个获上帝遴选的人,他比他的同胞特别,却也更渺小,这点是他不能片刻忘记的,他必须牢记自己比他人更卑微。”
“那我就不明白了。”
卢埃林像自言自语地轻声说:“危险就危险在这儿——你迟早会忘记。现在我明白了,上帝就在那关键时刻对我展现慈悲,及时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