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保洁公司的社长(第6/7页)

直弘吃惊地看着加贺。这个日本桥的刑警好像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悠然自得地夹起小菜送到嘴边。

直弘长叹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听祐理说起你时,我就猜你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你问她戒指的事情了吧?”

加贺点点头。“宫本小姐左手的戒指是手工制造的,而且不知当说不当说,那还是个外行的作品。戒指和她的打扮并不相称,因此我想可能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戒指,是用五十元硬币锉的吧?”

直弘用指尖挠了一下眉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据说在二十多年前很流行,没钱的男人用这种方法做戒指送给心上人。现在已经没人那么做了,即便做,也会按照无名指的大小,而不是小指。”

“那是送给那孩子母亲的礼物。”

“我已经猜到了。那位女士个子很小吧?手小,手指也细,所以戴在无名指上正好。”

“那时我才二十几岁,也没有钱。”直弘咕咚一声喝下啤酒。

那时还没那么多练歌房,街上遍布可以唱卡拉OK的小酒吧。直弘大学毕业后没找工作,在那种地方打工,工资低得无法想象,但他认为只要年轻能干活,就不用攒钱。

店里有个叫户纪子的女人,比直弘大五岁,离过婚。她不是老板,但负责打理店内一切大小事务,就是所谓的常务妈妈桑。

有一次直弘送喝醉的户纪子回家,两人发生了关系。直弘由此迷上了她,她好像也很爱直弘。

户纪子过生日的那天深夜,打烊之后,直弘拿出了生日礼物——一枚用五十元硬币锉的戒指,并向她求婚。

她感动得流下泪来,连声道谢,还说会一辈子把这个戒指视作宝贝。但那天晚上,直弘并没得到答复。

“明天开始我要回娘家住三天,然后再答复你。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户纪子红肿着眼睛笑道。

此后三天,户纪子都没来店里,第四天也没有出现。代她管理店里事务的酒保告诉直弘,她已经辞职了。

直弘去了她的住处,但已人去楼空。不久,茫然的他收到了她的信,上面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

户纪子在信里说,直弘向她求婚,她真的很高兴,但不想毁了直弘的前程,只好选择离开。她还激励直弘,说父母好不容易供他上了大学,即便是为了报答父母,他也应该认真寻找自己该走的路。

直弘感到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他这才知道父母多么宠自己,自己又是多么天真。户纪子的信字里行间都充满对直弘的爱,但也可以解释为是对不成熟的人的安慰。

那天之后,直弘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辞掉了夜里的兼职,到一家家政公司当学徒。选择家政公司,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什么都能做。

他的判断奏效了。在家政公司学到的专业技术成为他后来创立保洁公司的基础。

“两年前,我在银座的夜总会发现了祐理。我非常吃惊,她长得和户纪子一模一样。更令人吃惊的是,她戴着这枚戒指。”

“当时她也戴着?”加贺问道。

直弘点点头。“我问戒指是哪儿来的,她的回答让我非常意外。她说那是母亲的遗物。她母亲在三年前患胰腺癌去世了。”

你母亲的名字是——话到嘴边,直弘又咽了回去。他要先整理一下思绪。

他又去了几次那家店,每次都指名点祐理,想问出她的身世。她并非总说实话,但她说自己出身于单亲家庭,这一点应该没错。不久,直弘便知道了一个决定性的事实——祐理的出生日期。如果她没说谎,她母亲正是在直弘和户纪子发生关系的那段时期怀上她的。

一天晚上,直弘终于下定决心,对祐理说想跟她单独谈谈。

“我绝无恶意,只是有非常重要的话跟你说,是关于你母亲的。如果没猜错,你母亲叫户纪子,对吗?”

祐理瞪大眼睛问道:“您怎么知道?”

直弘立刻确信了一切,他一阵眩晕,感到难以置信。

夜总会关门后,直弘带祐理去了一家他常去的日本料理店,因为那里有单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时,直弘跪在榻榻米上,双手伏地,低头行礼,告诉祐理自己便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不知道当时户纪子已经怀孕。

“我向她道歉,说让她们娘俩受苦了。她们明显过得很苦,我虽然不知情,但也有责任。如果我成熟一些,户纪子说不定会接受我的求婚。”直弘手拿酒杯说道。

菜陆续端了上来,酒也换成了日本清酒。好像是富山的酒。

“宫本小姐有什么反应?”加贺问道。

“当然很吃惊。她好像难以立刻相信,这也难怪。但她似乎早已感觉到,我并非只是一个中意她的客人。那天我们没怎么说话就分开了,但后来她跟我联系,说要好好谈谈。”

“你们似乎谈得不错。”

“我当时有家庭,不能马上在方方面面都帮祐理,就想暗地里资助她。”

“就在那时,您妻子提出了离婚?”

直弘忽然笑了起来。“真讽刺啊。我从和户纪子的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要想让女人幸福,就得像牛马一样工作。但峰子的行动又告诉我,仅仅那样也不行。我真是蠢极了。”

“但您倒是可以将祐理留在身边了。”

“我想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因为总不能一直让她在银座工作。我意识到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流言。我想等时机成熟就向大家宣布。本来必须先跟弘毅说的,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的计划全乱了,弘毅好像也越来越讨厌我,根本没法跟他谈这些。”

直弘一口喝干杯中的酒。一直以来,他都想和儿子一起喝酒,倾听儿子的烦恼,从父亲的角度给他一些建议。但实际上,他们只要一说话就会吵架,根本感受不到父子间的心灵相通。

加贺忽然放下筷子,挺直身子说道:“清濑先生,您通过和三井峰子女士离婚得到了什么吧?”

直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您这话真令人厌烦。”

“我不是故意让您反感的。三井女士误以为儿子的女友怀孕了,便搬到附近,您刚离婚就将祐理叫到身边。离婚后,你们寻求的都是自己的家人,都渴望家人的情感。家人的纽带是扯不断的,清濑先生,您和弘毅也是一家人,这一点您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