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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斯勒越来越强地感受到束缚,并不是钱让他感到困扰。那些数目还远远达不到让他感到忧虑的程度,但他对未来的担心在增长。布兰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人,他可能再活二十年。如果他的要求一直增长——就像哈斯勒所确信的那样——事情会怎么收场呢?
对自己所掌控的筹码的认识让布兰特陶醉。他的要求增长得很快,更少顾及哈斯勒的感受。更糟糕的是,这个老头不再像起初哈斯勒所要求的那样小心谨慎地使他们的会面保持隐秘。这一点还没有带来危害,但令人惊惶。
布兰特的第一个过分的要求——是用不太礼貌的语气提出来的——要一个价值五十几尼的收音留声机及一大堆唱片。同以往一样,钱的数额没有给哈斯勒多少麻烦,虽然他不能再说自己感觉不到钱的消耗。他开始考虑事情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继续下去。早晚这人会索求某些他提供不了的东西,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在一次无效的抗争之后,哈靳勒交出了买留声机的钱,他为此鄙视自己。从那一刻起,布兰特的需求以几何级数增长。哈斯勒给得越多,布兰特就要得越多。哈斯勒损失了收入里相当可观的一部分,并且开始考虑是该削减自己的开支还是动用资本。前者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因为妻子会马上开始怀疑有什么地方不对;后者他可以实施一段时间而不被别人觉察,但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但是,尽管哈斯勒很担心,但他并没有真正严肃地考虑这件事。只要布兰特的要求控制在现在这个限度之内,他就能予以满足并且维持下去。任何有可能的小幅削减开支都可以说是他的股票下跌所致。
但是现在,就在这个星期,一个新的打击终于降临,这是迄今为止最重的打击。它让哈斯勒感到绝望。
布兰特又一次打电话要求见他。哈拉斯猜想这意味着新的勒索,但因为害怕这老头会跑到奥克斯肖特来,所以他答应在北方大道见面。他开车去接上布兰特。
见面后,哈斯勒立即惊恐地发现这人喝醉了。布兰特虽然不是完全不省人事,但他迟钝而伤感,说话粗声粗气。
这是个可怕的混乱局面。他的安全由一个邪恶自私的老头掌握就已经够糟了,而由一个醉鬼掌握则要更糟糕一千倍。布兰特是那种当他醉得迷糊到一定程度时就多嘴起来的人。即使他本意是好的,他的行为也不再靠得住。
哈斯勒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应该反抗了。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朋友,还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全都处在危险之中。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过去的生活方式似乎显得更加美好。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安全丧失了,为了夺回来,有什么不能付出呢?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的妻子都将注定要经历这可怕的痛苦和不幸。吉娜比他更关注社会声誉。她将更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耻辱。他从未告诉她自己曾经坐过牢。她将感觉受到了欺骗。他们俩不仅将被逐出美好的生活环境,而且美满的伴侣关系也将消失。哈斯勒想得越多,毁灭的威胁便呈现得越完整。
而所有这些都由于一个恶毒老头的存在:一个可恶的敲诈者,一个对于他自己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用处的人,一个对他构成麻烦和障碍的人。“这不公平!”哈斯勒伤心地想。两个健康的相对年轻的人的幸福,不应由一个老醉鬼控制。
于是,长时间藏在哈斯勒脑海深处的想法浮现了出来。让自己和吉娜受苦是不对的。保护吉娜不受伤害是他的责任。是的,她不必,也不会受到伤害——如果布兰特死了。
当这个可怕的主意第一次跳进他的脑海时,哈斯勒惊恐地把它赶了出去。谋杀!不,不要那样!做任何事都行,不要那样!但这个想法回来了。每次赶走它,它都会回来。如果布兰特死了……
这会成为一起骇人听闻的严重事件,但如果这一切结束了……哈斯勒难以想象会有怎样的解脱感。又安全了!逃离所有的烦扰!
但这会付出代价吗?
哈斯勒与这个可怕的想法较量着,但从一开始他便输了,尽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打定主意。布兰特老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死。他衰弱了,他的生命对他自己已没有快乐可言。他需要一个没有痛苦的结局;而这对哈斯勒来说,则是安全!
哈斯勒也告诉自己,这个解决方式也许根本不会带来安全。事情还有另外一面。当他想到许多试图以这种方式来获取安全的人的下场时,他出了一身冷汗。
官方身份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现;自己被他们带走;地方法官;数星期的等待,审讯。然后——他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禁不住发抖。这在许多人身上都曾经发生过的,凭什么自己就能逃脱?
能否逃脱取决于谋杀所用的方法。从那一刻起他的思想被一个问题填满——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计划。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得到解脱而无须害怕糟糕的结局呢?谋杀可以不付出代价吗?
他想这是可能的,只要能找到方法。
无论斯图尔特·哈斯勒做什么,他都能做得井井有条,而且极富效率。在考虑任何新问题时,他首先会在头脑中描绘出他希望达到的明确目标,以避免在枝节问题上浪费精力;然后他会确保掌握各种可能的情况以及影响结果的各种因素的准确信息。只有在做好这些准备之后,他才开始考虑行动计划。而且,在他终于到达这个阶段时,他仍会密切关注每一个细节。他从不轻易通过一个计划,直到他认为这个计划已经最大限度的尽善尽美。最后,就像一个将军在计划一场战役,他逐一考虑所有可能出错的事情,想好如何采取正确行动应对每一次危机。
对于他生命中迫在眉睫的最可怕的难题——谋杀亨利·布兰特,他采取了同样的方法。首先,他问自己希望得到什么?
这是个容易的问题。他想要两样:第一,他要布兰特死。他想要布兰特的嘴以彻底有效的方式闭上;第二,他不想让人怀疑他自己同谋杀之间有任何关联。
第二点就不那么简单了——什么特定情况和因素会影响这事的结果?
首先是关于他一直以来同布兰特的接触。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多大程度上,老练的侦探会把自己同布兰特的受害联系在一起?
但哈斯勒转念一想,又感到一阵窃喜。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谨慎,什么把柄也没留下。他总是坚持和那个老头进行秘密会谈。打电话时,布兰特从来不报名字,接通了就挂断,除非他听出了哈斯勒的声音。并且,他总是用街上的电话亭,这样他的身份就不可能被查出来。哈斯勒从来不让别人看到他与这个老头讲话——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他才把车停在北方大道的一段开阔处,让布兰特坐进来,坐在关好门的车里。他,哈斯勒,不可能被认出来,即使有人认识他。行驶过程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被认出来。就算有人从过路的车里看到了他们,他们俩也不可能都被认出来,原因很简单,没人同时认识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