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林错觉【5】(第2/3页)
闵成舟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所谓,看着纪征追问:“你和苏星——”
一语未完,纪征淡淡地打断他:“已经过去了。”
闵成舟一怔,惋惜似的叹了口气,道:“也是,你跟他得七八年没见了。”
纪征喝了一口水,结束了苏星野话题,问道:“东西带了吗?”
闵成舟一拍大腿:“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神色瞬间变得沉重:“对不住啊兄弟,那时候我不在蔚宁,还是你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纪征没让他说下去,接过文件道:“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自责。”
纪征终于拿到资料,却没有着急翻开,而是默不作声地静坐了一会儿,才翻开资料。
一如他在派出所了解到的;黎晗在3月13号中午2点34分驾车到滨海路小南园饭店对面的咖啡店小坐,2点43分离开咖啡店,驾车出城,她的路线似乎是沿着高速往南开,但是她刚上高速,车子就爆|炸了。挡风玻璃碎片插入黎晗的胸口,造成黎晗当场死亡,全身重度烧伤。消防车和救护车赶到时,现场只剩下熊熊燃烧的车架,和黎晗烧的焦黑的残骸。
闵成舟二次拍摄的照片中包含一张现场照,照片里的黎晗上半身掉出车厢外,下半身留在车厢内,保持着双臂往前攀爬的姿势,浑身的衣物和皮肤被烧的模糊……
纪征似乎还能闻到事故现场那腻窒的死气沉沉的肉体被烧毁的焦糊味。
资料只有薄薄几页,最后一张是‘交通事故认定书’。
纪征合上资料,闭上有些酸痛的双眼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眼睛看着闵成舟问:“就这些?”
闵成舟道:“当时出警的是二分局,二分局把尸体带走做尸检,证实死者死于汽车蓄电池爆炸引起的事故,并没有立案。隔天就把尸体送到派出所了,派出所的人又送到殡仪馆,殡仪馆有规定,尸体只能停三天,三天后必须火化,所以——”
闵成舟说不下去了,以茶代酒喝了半杯,郁郁地低着头。
纪征作为最直接的受难人,此时反而反过来安慰闵成舟,道:“是我被学校的琐事绊住手脚没有及时回国,和你没关系。”他拍了拍闵成舟,强笑道:“吃饭吧,边吃边聊。”
吃饭时,闵成舟怕引他伤心,不敢再提黎晗。纪征则为了不使他内疚,也避开了黎晗。两人只聊些陈年旧事和彼此目前的生活。
吃完饭,他们走出火锅店,发现天色已经暗了。闵成舟临走前和他拥抱了一下,用行动表示了对老友重逢的喜悦和对他遭受的厄难的同情,以及对死者的缅怀。
虽然他只是拥抱纪征,什么都没说,但他相信纪征都懂得。
纪征的确都懂,同样什么都没说,只道:“路上小心。”
目送闵成舟开车离开,纪征站在路边耗了半晌时辰才回到车上。
一进入封闭的空间,他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散不掉的火锅味。他在七点钟还有约,但他不可能穿着这身烟熏火燎的西装见客户,于是他提前给家里的吴阿姨打电话,让吴阿姨现在就熨烫待会要换的西装。
回家换衣服的路上,他接到小姜的电话。
“纪医生,彭总说晚上有事,约谈时间换到明天行吗?”
纪征想了想,道:“好,明天早上10点之前。”
挂了小姜的电话,纪征顺势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开了足有半个小时后才发现自己离开了市中心,来到了棋江大桥上。
蔚宁市临着棋江,棋江大桥在08年建成,成为蔚宁市的地标性建筑。大桥像一条巨龙似的盘踞在江水两岸,龙鳞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滔滔的江水在桥下平静的奔涌。
他走了这么多年,只有棋江大桥和他的记忆毫无差入。甚至比当年更壮观,更美丽。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车窗外响着隆隆的风声,大桥路边亮着路灯,路灯冰冷又柔和的白光像一滩滩银色的水似的从桥面落入桥下漆黑的江面上。
纪征本打算慢慢穿过大桥,看一看久违的夜景。但车走到一半时,他的计划被一声猫叫声打乱。
夏季天热,而江边的风很凉爽,纪征把车窗放下来吹风,软绵绵的猫叫声就随着江风飘进车厢。他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很快看到桥边护栏前卧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黄色狸猫。
纪征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朝那只狸猫走过去,蹲在它面前。
黄狸猫竟不怕人,只是蜷缩着脑袋拒绝看人,被江风吹的只打筛子,身上斑驳的夹着白色条纹的黄毛像是被人生生拔去了一半,露出脊背一块鲜红的皮肉。
纪征本来只是随便下车走走,却发现一只又病又瘦,或许将要被冻死在这里的野猫。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项,要么把这只猫带走,救它一命。要么把这只猫留下,不管它死活。
如果放在黎晗出事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会为一只野猫的生死而担忧,但是现在他确实对一只野猫的生命起了敬畏之心。
他的心变得更加坚硬,也更加柔软。
“你养不养?”
就在他看着这只野猫走神时,听到背后传到一道冷漠的男声。
纪征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站在路边,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怀里抱着一块薄薄的毯子。
男人很年轻,脸色却过于冰冷,他微昂着下巴,俊秀的脸在路灯的照耀下飞出一层淡淡的黄色暖光。他的头发稍长,发梢搭在狭长上翘的眼角,使他看起来有几分阴鸷的帅气。
纪征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毛毯,不知怎么就看出了如果他弃这只野猫而去,眼前这个看起来气场不正的年轻男人就会用毯子兜起这只野猫扬长而去。
纪征小心把猫抱在臂弯,站起身正要说话,就听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跑车里嘻嘻哈哈的呼喊声。
跑车敞着顶篷,一男一女从车里站起来,朝这边喊:“燕少,走了!”
“哈哈,燕少吊凯子呐!”
年轻男人朝他们抬了抬手,回头又看着纪征,额前一层薄薄的刘海被风不停的吹拂,软软地抚弄他的眉毛和眼睫。
“这只猫,你养不养?”
他看着纪征又问,但眼睛里的不耐烦却不见了。
纪征也和他省去客套,言简意赅道:“养。”
他看了纪征一会儿,然后勾起薄薄的唇角露出一丝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上前几步把那东西放在猫身上,道:“如果你改变主意,给我打电话。”
纪征目送他走向路边的跑车,他打开车门上车时还回头朝自己看了一眼。
他走后,纪征拿起他放在猫身上的薄薄的卡片,才发现是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