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2/2页)

洛书的动作半点谈不上“怜香惜玉”,甚至可以用粗暴来形容,洛书单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捂住嘴,明明那一双手玉白修长,似乎是理应执笔泼墨或勾弦奏乐,却让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你……你放开玉玉!”

为首来交涉的男孩语气急切,却也能听出是压低了声音。

若是声音大了将守卫招来,这几个人气急败坏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况且若是招来了守卫,情况甚至可能会更加糟糕。

洛书笑了笑,将手松开,小女孩的脸已经红地发紫,洛书在她喊叫出声之前点了她的哑穴,戳了她的麻骨,从怀里拉出了一条麻绳,将人困成一个粽子,男孩急切却无计可施。

“洛兄,你……”雷世苍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知道洛书此举必有缘故,却也有些不忍,小女孩的脖颈上已经多了一圈青紫,足以看出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毕竟还是个小女孩……”

话音未落就被韶斩拍了一下后脑勺。

“小女孩?大块头你的内功白练了?!”

说着径直蹲下身来,只听咔咔两声,那“小女孩”的脸色就在一瞬由猪肝红变得惨白,周围的一圈孩子脸色也尽数变了,却不是因为恐惧——

在那两声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之后,接连的是一连串的“咔咔”声,竟然有点好听的意味。随着由人骨演奏的乐曲奏响,那“小姑娘”的身形迅速拉长,洛书在“她”耳后摸了摸,用力一撕,一张与玉玉截然不同的脸露了出来。

细眼细眉,眉极淡,唇色苍白,被拉长的身形略显瘦削,若非是脖颈上的那一圈瘀血,全然无法将小女孩“玉玉”,与这个中年男人联系起来。

“你不是、你不是玉……!”

男孩的惊叫被雷世苍捂回了嘴里。

现在,哪怕雷世苍的目力再怎么不好,也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男人,恐怕就是混在这一群孩子中负责“看管”的那个。

洛书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这么多的孩子,一柄简陋的锁理应是锁不住的,但是他们不但乖乖地被束缚在这里,还对于外人的交谈讳莫如深,半句话都不敢多说,若是理解为害怕与不信任倒也罢了,但是这些孩子对洛书的态度却是无视。就好像洛书做出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洛书是想救人还是害人都与他们无关,有个男孩子甚至就在洛书的眼下睡了,没有丝毫的好奇心。

这无疑是不正常的。

所以,洛书想,也许真正将人束缚住的不是锁,而是别的什么。

比如故意让他们看见这把简陋的锁,就在他们策划着逃出生天,就在离出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将他们抓获。

给予过希望的绝望,往往比纯粹的绝望更令人崩溃。

而这件事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探子”。

将这群孩子们的消息传达给班主的探子。

自古以来获取传达消息的方法有很多,听风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人夜潜入房,做一回梁上君子,有人威逼利诱,许以重诺,而最普遍的,就是潜入并扮演。

若是这群孩子里出了“泄密者”,那这一群孩子都会被班主死死地抓在手中。

无处不在的眼睛,会在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但凡是说出口的,便再不是秘密。内心所有的欲望,所有的计划都被看穿,无处躲闪,无处可逃。

就是这样,消磨他们的意志,铲除他们的信心,直到变得对什么都不再在乎,哪怕是洛书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也只是看做班主的示威或是警告。

洛书心有疑虑,便让二零八八扫描了这些孩子的身体状况,太详细的自然做不到,但是简单的生理特征完全没有问题。洛书便轻轻松松地,看到了在一群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孩子间,一个身体强壮地全然不像孩子的人。

就是他了。

洛书看着地上被强行破了缩骨功的人,感觉手有些痒。

他刚刚是真的想把他活活掐死,但是这样死却太便宜他了。

周围的孩子小心地凑过来,除了那些尚且懵懂的幼童,他们已经知道小女孩玉玉已经被掉包了,而这些年监视他们的眼睛也被揪了出来。

“大、大哥哥,这是……”男孩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最终他咬了咬嘴唇,问道:“玉玉呢?”

洛书咬着牙一言不发,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皮面具,制作的材料很多,最好用的,是动物的皮。而在皮的选择上,又以人皮为最。

武林盟与魔教早有禁令,但是有些人却早就踩在了黑暗里。

而人皮所制的面具,最好的,当然是从要被易容成的那人脸上的一张。

男孩看着洛书,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是依旧站的直直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洛书。

“我爹娘走的早,全靠陈叔家把我拉扯大。”

“玉玉就是我亲妹妹,我和陈叔保证过,要一辈子护着她的。”

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地上中年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洛书握着手里的人皮面具紧了又松,仰起头呼吸着,仿佛是一条离了水的鱼。

最终他慢慢地、慢慢地,将手里的人皮面具,交到了男孩的手上。

……

二零八八自他身后扶住他,洛书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看着他。

“小八,我不想慢慢地钓鱼了。”

“我忍不住了。”

洛书从来都不是什么圣者,甚至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他崇尚的是暴力美学。若非如此,早在南风馆,他就会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取了馆主的项上人头。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是用催眠将这段记忆遮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也免了打草惊蛇。但是他一想到,让这个将孩子们一次次踹下深渊的畜生,继续无知无觉地活下去,就打心眼里不甘心。

他感觉自己一刻也忍不了了。

二零八八摸摸他的脑袋,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洛书的时候,一只手死死压住心口,另一只手抓向床头的呼救铃,修长白皙的脖颈让人想起濒死的天鹅,明明有如此孱弱的身体,双眼中却透出了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和与什么对抗到底的执拗。

就是他了。

二零八八想。

我会守着你的,不管你是沉睡还是清醒。

……

那一晚,世锦潜进了一个小毛贼,显然是业务不熟练,狠狠偷了一笔之后,不出意外地被人发现了。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的小毛贼一路溜门撬锁,一直蹿到了班子里孩子们休息的屋子,随手抓起一个小孩想加以威胁,因为太紧张把人掐了个半死,等到发现时手忙脚乱之下,一不小心把人割了喉,惊慌失措,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