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七夕(第2/4页)

水蓉本想出声拦阻,因为这两个弟子好歹是归一堂的人,这样随便动手容易惹祸上身,引起归一堂的记恨,产生矛盾。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阻拦也没意义,江暮雨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为避免树敌,他自然不能动手杀了归一堂的人,就算这俩和尚是私自动手抢雪霁,但只要人死了,错的就是扶瑶,人家归一堂有底气找说法。甭提谁先惹事的,谁让扶瑶现在实力不足,就算有理也没处说。

但若因为顾忌归一堂的势力而不做惩处,未免有失一派掌门的威信,叫修仙界听了去,虾兵蟹将阿猫阿狗的还不都起了歪歪心思?

杀一儆百,废掉九成修为小惩大诫,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俩和尚变成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大喘气,江暮雨和白珒连同水蓉一起朝东边御风飞行。

事件的起因源自扶瑶结界的异动,整个扶瑶仙宗由结界护着,外人一旦闯入,掌门人就会有所感应,因为扶瑶护山结界是由雪霁铸造形成的,雪霁在掌门人的魂灵中,凡有异动,必有感觉。

第一次异动,进来的是水蓉。

第二次异动,是在结界外围逗留许久的青年男人,他或许只是好奇观摩,一不小心越界了,触动了结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进山拜访,而是逃之夭夭。

水蓉当时正在不远处,匆忙之下看了一眼,那人修为强劲,目光呆滞,神色冰冷,被水蓉的一击命中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以最快的速度跑了,活像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

“傀儡咒。”水蓉十分肯定的说。

江暮雨道:“有人为了隐匿身份,对他人种下傀儡咒,自己则在千里之外远程操控?”

“是,我不能肯定下手之人是谁,也不知道跟幽冥鬼窟一事操控散修破坏降龙结界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水蓉做出猜测,罪魁祸首也使唤人上门来找事了,江暮雨等人必然不能坐以待毙,追着那个青年从昆仑一路来到江陵,又从江陵出发赶往杭州。

诗中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姑苏和杭州相邻,江南水乡如诗如画,西湖断桥烟雨迷蒙,一迳抱幽山的苏州园林。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初来杭州的白珒着实为这里的风景为之一撼,见过了万仙神域的金碧辉煌,看惯了焚幽谷的纷华靡丽,如今瞧瞧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自然景观,也是身心舒畅,耳目一新。

更何况,这里是江暮雨的故乡。

杭州城面积大,人来人往,软红香土,想找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着实不易。三人只好先寻了家条件还算不错的客栈歇下,白珒唯恐江暮雨触景生情,委实担心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如常,并无不妥,才险险放了心。

跟店家要了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家乡美食合了江暮雨的胃口,他吃的比以往多了些,后来店家端上一道价值不菲的招牌菜,未见其容,只闻其味白珒就知道了那是凤骨翡翠粥。

云梦都也属江南,距离杭州不远,想是那家店的厨子被人挖了墙角,或者这边派了卧底偷学成功,这千金一碗的凤骨翡翠粥在这边相当便宜,且味道分毫不差。

夏日炎热,外面太阳毒辣的烤人,店家特意往凤骨翡翠粥里加了冰,吃起来清爽解渴,十分享受。

酷暑夏季热的嗓子冒烟之时,吃上一口从冰窖取来的西瓜,甘脆爽口,清凉多汁。这种人世最美享受江暮雨是体会不到了,因为他不热,大冬天吃冰凉西瓜是什么感觉?

要么透心凉,要么没感觉。

他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夏天的时候要比冬天凉的多,可谓一个行走的冰块。

江暮雨对凤骨翡翠粥深有好感,一连吃了两小碗。

日落西山,灿红霞光染得天际一片绚烂。

西湖畔人流如织,文人墨客吟诗作对,断桥上痴男怨女指天为誓,私定终身,垂柳下小孩子聚在一堆斗蟋蟀。红尘万丈,丰富多彩。

江暮雨和白珒在街上溜达,见到讨价还价的店家商客,见到穿金戴银的达官显贵,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走着走着,江暮雨忽然停住了脚步。

白珒有所觉,顺着江暮雨的视线扭头朝上一看,气派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端正庄严的四个大字:永宁侯府。

虽然白珒对凡间的皇亲贵胄一个也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这座宅邸与江暮雨密切相关,莫非是……

“师兄,你想家了?”白珒轻声问。

以前的匾额应该写着“秦国公府”四个字吧。

江暮雨移开视线,眸光空远,语气轻灵:“扶瑶才是家。”

白珒欣然一笑,故地重游,或许会生出些伤感之情,但绝对不会彷徨,毕竟他们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河流还是那条河流,景物依旧,人事已变。当年被抄家之时,江暮雨只有六岁,年纪虽幼,对周围点点滴滴的记忆却很深。例如街头有家店铺的西湖藕粉特别好吃,街尾粮店旁一个老太太画的糖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江暮雨在前走着,回头一瞧,白珒不见了,他诧异之下正要喊人,白珒就一路叫嚷着“师兄”从犄角胡同跑了回来。

“你去哪了?”江暮雨真服了白珒上蹿下跳片刻不停的活力,屁大点功夫他都能跑出去溜一圈,此时一手一个糖人,兴高采烈的将其中一个递给江暮雨。

白珒说:“刚听人说街尾粮店隔壁有个年轻人画糖人特别好,我就去转了一圈。”

糖人画的是一只卧着的鸟,看样子是鸭科动物,江暮雨没多注意,而是问道:“画糖人的是年轻人?”

“嗯。”

“只有他自己?”

“对啊,怎么了?”白珒见这糖人精致的很,便没舍得吃,拿在手里把玩。

“没什么。”江暮雨望着手中糖人,有所感触,“我当年很喜欢他们家的糖人,只不过那时画糖人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当年已年近七旬,如今十多年过去,想必是不在人世了。”

“凡人一世草木一秋,短短百年而已,所以人们才要及时行乐。”白珒说,“咱们身为修士也不见得生命无疆,若境界卡住得不到提升,身体就会变老,寿元一点点耗尽了,照样死。”

江暮雨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他恍然发觉自己有点多愁善感了,或许真的是因为“少小离家老大回”,生出些欲语泪先流的酸楚来,毕竟他在故乡的回忆并不算好,在隔壁姑苏的经历更是糟糕。

说起姑苏,当年他的婶婶因犯下故意杀人罪被当地府衙带走了,后来的事便不为他所知,师父没再提起,他也没再问。现如今九年过去,婶婶是坐牢还是斩首,或是无罪释放,前尘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