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5页)

兴许是单纯不爽自己被当作替身吧,叶非折如是作想。

毕竟玄山仙首高高在上数百年,谁敢肖想他?谁敢把他当作替身?

千岁眼眶更红,眼中晶莹之色更重,声音都带着哽咽:

“你怎么会那么想?你是在瞧不起我,还是在瞧不起你?”

那当然是瞧不起你。

叶非折默默收了声。

他良知尚在,总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能治小儿夜啼的魔道大人当众气哭——

似乎有点过分欺负人了。

以四宗宗主的定力,也有点天崩地裂的感觉。

亏他临行前严阵以待,做足万般准备——

结果以心狠手辣,阴晴莫测闻名全魔道的那位大人,居然是个动不动掉眼泪的哭包???

好像也挺阴晴莫测的…

没毛病。

“师兄且慢——”

就在千岁眼泪将掉未掉,四宗宗主剑气将出未出之际,四宗宗主身侧的道人终于开口了。

他三四十岁模样,青衣道袍,面如冠玉,朗眉星目,长髯飘飘,既有修道之人的端庄出尘,也有可亲可敬之态,宛如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和善长辈。

叶非折眼睫扬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人的面貌。

在这种剑拔弩张、哭笑不得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叶非折的一番动作。

他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四方宗主唯一的师弟,池空明。

也是原着中利用四方宗主对他的信任,一手将四方宗主推到死地的人。

四方宗的老宗主,只收了两个徒弟。

前者性情淡漠,天资出众,是四方宗主。

后者八面玲珑,天资平庸,是池空明。

四方宗主未成为仙首时,师兄弟尚且和睦,池空明打理四方宗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面貌焕然;四方宗主则负责安心修炼练剑,做四方宗的底气所在。

然而这世上所有情深恭敬都抵不过名和利的侵蚀。

等四方宗主成为仙首,成为仙道中人眼中高山仰止的人存在时,一切便变了味。

池空明由一开始的不满,变成了令他寝食不安的妒恨。

凭什么他费尽心力操持四方宗事务,旁人夸的,旁人敬的却是四方宗主?

凭什么是一样的师兄弟,旁人眼中只有四方宗主,提到他时还会分外不屑地来一句,说他幸亏是四方宗主师弟,才能仰仗着他师兄修到大乘?

到最后,池空明不除四方宗主,自己道心难以圆融。

于是他设计了四方宗主,将其一手推上死路。

本来,以四方宗主的境界,如不是祸世那等上古凶煞,或是亲近之人暗算谋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叶非折不管池空明有什么狗屁理由。

他只知道四方宗主给他的是全然的善意和信赖,为他可以不惜到魔宫来和千岁,和宿不平对峙。

哪怕他身世成谜,对四方宗主满口谎言。

最珍贵,也最难得。

如不是四方宗主,叶非折的路要比现在难走上百十倍。

他指尖用力捏住刀柄,浑然未觉用力到发白。

池空明既然有暗算四方宗宗主之心,那就必须死。

池空明不知自己的丑恶心思全暴露在叶非折面前,自顾自说道:

“师兄爱徒之心,我自然能理解。”

你能理解个屁。

叶非折漠然想。

畜生怎么能理解人的感情?

池空明一个丧心病狂到要杀害四方宗主的畜生,怎么配说自己理解四方宗主的感情?

那是你池空明配理解的东西吗?

“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先前我们隐匿不出时,这位大人和师兄弟子的谈话就熟悉非常。”

池空明这停顿可谓是停得意味深长,给足了众人脑补的空间。

直至众人面色各有变化时,他方才圆滑地打了个圆场:“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师兄这个弟子收得古怪,来历身份一概不知,不免多提两句,切莫见怪,切莫见怪。”

“阿折——”

千岁的眼泪,终于扑簌掉了下来。

他原就是集造化而生的美人,哭也哭得动人,最矛盾的是千岁一身未收的戾气还明明白白在那儿杵着,哪怕是哭,旁人也不敢对他起怜惜的心思:

“你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这回晋浮是彻底懵了。

他们四方宗的人跟瞎了一样,觉得叶非折在大人你手上收委屈也就算了。

大人您也觉得叶非折受了委屈???

你们不想让叶非折受委屈可以放着让他来啊!!!

千岁说:“你们骂我魔道妖孽,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怀疑阿折另有所图?”

他盈盈欲泣看向叶非折:“阿折,我们不受这份委屈,你和我留下来好不好?他们既然怀疑你,那我把魔道所有能给你的全都给你。”

叶非折:“……”

他为上一任的魔尊暗暗发起愁。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结果落到千岁手上,被便宜送给一个替身来讨好替身。

当白月光当到上一任魔尊份上,也有够凄惨。

宿不平心情复杂,最后还是附和了一声:“我没意见,魔道你想要,自然是你的。”

晋浮顶着千岁和宿不平两人威逼暗示的目光,也落泪了。

他什么时候也能受到和叶非折一样的委屈???

心里再落泪,表情功夫也要做好。

晋浮一边抹泪,一边义正严辞声讨池空明道:“不错,贵宗未免欺人太甚,圣尊和大人既然说话,我没意见,魔道自然该是姓叶的那位大人的。”

求求叶非折看在他今日说话的份上,恩仇一笔勾销,手下留情保住他最后一抹分魂。

越想自己未知的前途,晋浮眼泪落得越汹涌。

池空明:“???”

你们魔道怎么回事???

莫非是看谁能哭,谁更厉害,谁地位更高吗?

他头一回面对这样多的眼泪,甚至自乱了阵脚,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针对叶非折下去。

能!不!能!别哭了!

堂堂大乘,甚至大乘巅峰,哭起来是唯恐不丢人吗?

别人是比谁的剑更快,谁的战力更高,你们是比谁更能哭吗???

气氛尴尬地沉凝了一会儿,千岁终于收去眼泪,轻柔道:“你既看不清阿折是怎样的人,那么你这双眼睛,也不必用了。”

他眼里犹带着泪,气势却换了另外一副气势。

不好!

池空明好歹是个大乘,对祸福多少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敏锐程度,面色乍变,连连后退。

然而太晚了。

他双目间各自淌下一行鲜血,犹如泣血。

千岁收回手,不管四方宗主气得铁青的脸色,淡然弹了弹指尖的鲜血。

好像他刚刚不是顶着仙道仙首的悍然威压,出手废了池空明双目,而是如同摘一片叶子,折一朵花一样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