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误入藏珠阁(第4/5页)

……

顾非敌背着人事不省的宿殃,沿着山洞走了整整一天。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中衣,外衫则被裹在了宿殃身上。宿殃趴在顾非敌后背,呼吸微弱,却带着无法忽视的丝丝凉意,扑在顾非敌颈边。

顾非敌低垂眼睫,运起内力,帮冷成一团冰般的宿殃暖身。

宿殃自陷入昏迷开始,体温就一直在变低,而且无论顾非敌用内力为他暖多少次,只要内力运转一停下,宿殃的体温便会再次开始下降。

顾非敌不清楚这是不是宿殃内功功法的问题,但宿殃的呼吸和脉搏也随着他的体温一起衰弱,这就万分凶险了。

于是顾非敌不得不一遍一遍耗费内力为他维持体温。内力用尽,再调息片刻恢复一些,很快又要全数用在宿殃身上。

直至黄昏,顾非敌终于看到远处一道狭窄石缝中露出的,满是晚霞的天空。

他立刻加快脚步向山洞出口走去。

洞外是一片幽静的山谷。

夕阳西下,山谷已经沉入黢黢阴影之中,只余远处一道高耸的山壁上扔残留一片橙红色的日光。日光下,一处楼阁悬空镶嵌在崖壁,白墙黑瓦,竟与小玉楼中建筑如出一辙。

见到这处楼阁,顾非敌眼中迸射出一串兴奋的光芒,他将宿殃往身上托了托,抿紧嘴唇,向那处楼阁所在的山壁行去。

沿着山壁上搭建的不足三尺宽的栈道向上,顾非敌终于抵达楼阁平台时,太阳已经完全隐于山后,整片建筑落入阴影,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有些阴森。

“请问,有人吗?”顾非敌扬声问道。

楼阁内无人回应。

顾非敌又问了两遍,见楼里依旧静悄悄的,便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顾非敌先随意将宿殃放在地上,又四下寻找片刻,从偏厅灯台下找到火折子,点亮厅中两盏灯。

这处楼阁面积不大,却分了上下两层。下层是一间正厅外加两间偏厅,其中一边设了书案和博古架。厅中地面桌椅一尘不染,书桌上摆放的笔墨也尚未干涸,显然,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顾非敌犹疑地冲楼上又问了一句,依旧没人回答,他便取了一盏灯,登上阁楼二层。

小楼二层隔出了一大一小两间卧房,房中被褥、陈设齐全,屋内甚至还有打满水的木桶和用具齐全的妆台,透着明显的生活痕迹。

顾非敌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住下。

他将手中的灯放在小一些的卧室妆台上,返回楼下把宿殃抱上来,又将他身上脏兮兮的外衣和鞋袜脱掉。

看到宿殃洁白中衣上沾染的大片血迹,顾非敌的手指忽然颤了一下。

他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晦暗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宿殃染血的衣襟掀开。

意料之外,宿殃的身上并没有伤口。

顾非敌松了口气。

他的手指在早已凝固的血迹上摩挲了片刻,这才将衣摆裹回宿殃身上,把他抱上床铺,用厚重的棉被盖严。

这天晚上,顾非敌几乎没有睡觉。

他就着灯光在床边盘坐入定,内力恢复后,便钻进被窝帮宿殃暖身——宿殃的体温依旧没有恢复,人也陷入昏迷一直未醒,顾非敌不敢大意。

直至朝阳初升,渐渐点亮天穹,顾非敌再次去摸宿殃的手时,指尖触到的不再是那种极为不祥的冰冷。

顾非敌终于放心了。

他帮宿殃将被角掖好,转身下楼。

房间内依旧没有人在。

顾非敌借着阳光,仔仔细细将这处房屋搜寻一圈,并没有发现通往小玉楼的路。

最后,他站在书案前,低头看向案上放着的一套心法书籍。

“丹羽梧桐?”顾非敌喃喃念出书册封面的四个字,伸手轻轻翻开扉页。

只看了这套心法总章的前两行,顾非敌便心头剧震,也不管有没有征得这间房子主人的同意,直接将书捧在手里,细细读了下去。

他沉浸在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才如梦初醒。

“这套《丹羽梧桐》是正阳派内功心法,我花费数年才创出,刚刚完成,便被你瞧见了。”

听顾非敌猛然回头,手中书册差点掉落在地,却被一只小鸟儿飞快衔住,送到斜靠在偏厅门口的绿衣女子手中。

顾非敌的目光落在那只停在绿衣女子肩头的小鸟儿上,片刻,他颔首抱拳,行礼道:“师尊。”

青波受了礼,笑道:“你能来到这个地方,也是你的机缘。”

顾非敌一愣,却并没有问是什么机缘,而是立刻道:“师尊,宿殃也在这里,他的身体有些异样,不知您能否……”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的功法偏清寒,又曾在寒潭中运功试图维持体力,寒气入体无法排出罢了。”青波道,“你已经帮他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等他醒来,反倒会因祸得福。有这一缕寒潭冰魄在,他将来修习寒性功法就会事半功倍。”

顾非敌沉默片刻,道:“可他至今未醒,我实在担忧。”

青波看了他半晌,笑道:“你倒是关心他。”

顾非敌垂眸不语。

青波道:“宿殃出身殷昙神教,中原武林称它为‘魔教’,并且一直想要除掉它。你却为什么……肯一路背着他,彻夜照顾他?难道你没有想过任由他死于冰魄作祟,借此除掉中原武林未来可能出现的大患吗?”

听到这句问话,顾非敌不禁皱了皱眉。他答得毫不犹豫:“小玉楼内不谈江湖势力,宿殃是我的同窗,我怎可能弃他不顾?”

青波又问:“如果将来你两人出师,回到江湖,再见面却要刀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你又会怎么做?”

顾非敌愣了一瞬。

随即,他低垂眼睫,神色也变得极为严肃。

“若他真的如江湖传言那样,奸|淫掳掠、肆意妄为,我必不会手下留情。”顾非敌道。

青波笑了:“可他在玉鉴潭中救过你。”

顾非敌斩钉截铁:“我赔他命就是。”

“那如果,他并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有做任何坏事,只不过与你阵营敌对,立场不同,却要和你生死相搏……你又会怎么做?”青波饶有兴致地笑着问。

顾非敌张了张嘴,一时答不出来。

半晌,他闷声道:“师尊,宿殃他……或许身不由己。”

青波讶异:“嗯?”

顾非敌却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青波眨了眨眼睛,忽地想起什么,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斜睨着顾非敌,懒懒道:“当年魔教教主在中原横行无忌,曾收用许多男宠娈侍,因此有传言说……他功法奇特,需夜夜与炉鼎双修才可练成……”

顾非敌倏然抬眼看过去,神色莫测。

青波继续道:“……传言还说,他每与炉鼎双修一次便会在对方背上以毒血纹一朵曼珠沙华,以此花咒为枷锁,与他双修过的人若离开他太久,便会日渐衰弱而死……你说宿殃身不由己,指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