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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十字架。
“嗯,先生……您不能修吗,你知道,这也许只要一分钟就能解决……”
我考虑了几秒钟,看了看手表,装出一副要赶时间的样子。
“糟糕,时间有点紧张了,你住得离这儿远吗?”
“不远,就在马路对面。”
“那好,我们赶紧走吧。”
我跟着她穿过马路,她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岁左右,下身穿着一条没过腿肚子的裙子。房子看起来是那种专门为退休人员建造的经济住房,地上的瓷砖闪闪发亮,屋里到处都静悄悄的。她领着我来到厨房,然后用手指了指那个水龙头,一股细细的水流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我走到跟前儿,用扳子向四周扭了两三下,然后我叹了口气,重新把腰直起来。
“没法子,”我说,“阀门被卡住,水龙头坏了,这种情况很常见。”
“噢。那么请告诉我,这是不是很严重……?”
“还不算太糟,”我说,“必须换新的。”
“噢,上帝啊!大概要花多少钱?”
我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然后故意把价钱多说了一倍。
“仁慈的基督啊!”她嘴里念叨着。
“而且,我还没把运费算进去呢,”我接着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帮我修好呢?”
“就现在,要不就算了,还有就是我不想收支票。”
我大约在四点钟的时候回到家里,把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全都带上了。我把事情的经过跟贝蒂讲了一遍,她耸了耸肩膀,然后继续埋头钻研我的那些记事本。转眼之间,我又开车走了。我把车停在路边的车子旁边,买回了新的水龙头,接着又赶到老人家里。
“最好不要打扰我,”我说,“我习惯在安静的环境中工作,如果我需要什么会叫您的……”
我把自己单独关在厨房里,开始动手干活儿。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收拾好工具,把残留的水迹打扫干净,然后结了账。这位耶稣的好孩子、玛德莱娜修女的姊妹高兴得跳起来了,她的厨房里又变得干净整洁了。
“小伙子,”她说,“您走之前一定把电话号码写下来。我运气真好,希望今后还能得到您的帮助……”
接着她一直把我送到门口,然后不停地向我招手,直到我开车离去。这一天我什么不顺心的事儿都没有碰到。
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察看一下炉子上的火,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贝蒂正在往桌子上摆放餐具呢。丽莎接了电话,她听了片刻,应了两三句话,然后笑着把电话挂了。
“嘿,是拐角儿那家杂货店的老板,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一再坚持要和管子工讲话……”
贝蒂瞧了我一眼。
“我想人家要找的就是你,”她说,“一定是什么地方的管子堵住了,要你去疏通一下……”
这件事像一件爆炸性的新闻一样,很快在附近的街区传开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传递着消息,并且迅速地把我的电话号码泄漏出去。我思忖着真正的管子工都做些什么,所有的房子都有可能发大水,而且所有的水管都可能被堵塞。一天上午,我在排队购买一块两米长的铜板和一截直角弯管时,向一个专业技工咨询了一下。我发现那些小的漏水和小故障,他们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紧接着这个家伙压低了嗓音告诉我,我跟你说件事,当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哪里漏水时,我总是会想办法去打听,看是否有机会顺便把他的浴室装修一下。如果没有可能,我根本不接这个活儿。
我很快就发现这里有一块市场可以开发:那些几分钟就能解决,而且支付现金的零活儿。没过多久,我在这一带混出了点儿名气,我就会接那些赚钱多,又能很快干完的活儿。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即使感冒了,还能拚命地去干活儿,但当厕所的下水道堵塞时,那就如同把你的喉咙卡住了。我把能赚钱的活儿都揽下来,使出浑身的解数四处打拼。
在头半个月里,我真可以说是手忙脚乱,接下来就基本正常些了,因为我不再马不停蹄地四处找活儿了。我把所有的约会都安排在上午,贝蒂不喜欢见到我出门时头戴工作帽、手拎着工具箱的样子,这会让她烦躁不安。一天晚上,当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时,我们甚至为了这件事争吵起来。
当时我刚干完一桩非常棘手的抢修工程,那是一个身穿制服,鹤发蓝眼的家伙。这是我一天之内第五次去抢修了,所以十分疲惫。这个家伙领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阴暗的走廊,他的长筒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噼啪作响,我弯着腰跟着他往里走。进入厨房以后,我被一股焦糊的味道和烧焦塑料发出的有毒气体熏得背过头去,我强忍着才没有扭头走开。总之,每次到客户家去干活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总会出现这种让我恨不得马上溜之大吉的时刻,不过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
那家伙手里挥着一根鞭子,一言不发地给我指了指那个洗碗槽。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不介意有人跟我说话,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我屏住呼吸,走了过去。洗碗槽里有三个塑料玩具娃娃,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滚烫的油溶解了,下水道被这些东西堵住了,它们全都浸泡在两三厘米深的油里。我打开下面的壁橱,把里面的垃圾袋取出来。我发现排水管完全被扭曲了,一些地方甚至粘在了一起。我站起身来。
“是你用滚烫的油弄成这样的吗?”
“喂,我可不想向你汇报工作,”他扯着嗓子喊道,“干你该干的事,赶快把它修好!”
“嘿……你别激动。你把玩具娃娃扔进滚沸的油里,这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每天都能遇到比这还恐怖的情况。我只想知道这管道里除去油污和被熔化的塑料,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
他立刻摇头说没有,然后就走开了。我停下来抽了一支烟。起初我还认为这里的问题并不复杂,只不过要换一根新的管子。但是,很显然,问题永远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我又到洗碗槽下面察看了一下,发现这根管子在伸入地底下之前,还要穿过两个嵌板。我明白要想把眼前这一团乱麻理出个头绪来,还需要再花点儿时间。
我回到车上去取一段管子,各种常用规格的管子我都有。这些管子被固定在车顶上,然后再把末端接到汽车减震装置上。贝蒂看到这些,就不屑地仰望着天空,这些都是一天晚上我们外出散步时,我从一个工地上捡来的,自那以后我的利润就增加了许多。我从汽车前座底下取出一罐啤酒,在回去之前一扬脖儿全都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