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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决不会干任何让你不开心的事。”

“是么,我还真没看出来。可是该死的,你要尽可能理解我。没有人在生活中充当各种角色,你不要以为用几个小伎俩就可以蒙骗我。你最好彻底弄明白这一点,那就是,你是一个作家,不是什么管子工。”

“这又有什么区别?”我问。

我们面对面坐着。她的眼神向我袭来,我觉得她已经扼住我的喉咙了。

“将来也许你能给我找个活儿,”她说,“是的,这很有可能。但是现在,你我却无所作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不会放任自流的,现在我就让你明白,跟一个每天晚上七点回家,唉声叹气地把工具箱扔到桌子上的人一起生活,简直让我难受,让我的情绪一蹶不振!你想象一下,下午正当我专心致志地打你的书稿时,突然电话铃响了,有人来电话问你去哪里了,因为一个蠢货的厕所里出问题了,你能想象吗,我几乎能闻到大粪味儿啦?你想想,我挂断电话后能怎么想呢,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英雄啊?”

“喂,你不觉得这太夸张了吗?这个世界幸亏有了管子工。而且我要告诉你,我宁愿做这个,也不愿坐在办公室里上班。”

“天哪!你简直什么都不懂!你不觉得这样做就像是:你先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接着又将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吗?”

我差点儿对她说,这才是最精彩的生活场景呢,但是我忍住没讲出来。我只是摇了摇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睛向窗外望去,外面天快黑了。作家依然是默默无闻,管子工也彻底夭折了。

这场辩论之后,我放慢了节奏。至少下午不再外出干活儿了,结果立刻就显现出来。时间又一次在我和贝蒂之间凝滞不动了,我们之间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又找回了平常生活的滋味儿。

当作家凌晨三点才入睡的时候,管子工早上就起不来了。他必须特别当心,不要把贝蒂吵醒,在煮咖啡的时候也不要一头扎进去。他呵欠连连,差点儿把下巴都打掉了。他只有到街上散步时,才算正式露面。他的工具箱已经要把他的肩膀压成两截儿。

有时候,当他从外面回来时,贝蒂还没睡醒。他赶快去冲个淋浴,然后坐在一旁抽烟,等着她从梦中醒来。他注视着打字机旁的一堆稿纸,在寂静中倾听着什么,手里把玩着搭在床头的一双连裤袜和一条裤衩。

贝蒂醒来的时候,作家的内心世界正在进行一次深刻的反思,他的嘴边挂着梦呓般的微笑。通常他们会在这时候做爱,然后一起共进早餐。对作家来说,这种生活简直太美了,只不过稍稍有些疲倦。当太阳高高挂起来的时候,他很喜欢躺在楼顶的平台上小睡片刻,倾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声音。作家活得很潇洒,他从来不用为钱的问题发愁。他的脑子里空空如也。有时候,他会问自己是怎么写出这部书稿的,这似乎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至于有一天他是否还能再写一部,他真的不知道。他不愿意去想这些。有一次,贝蒂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给她的感觉是,这很有可能的,但是这天余下的时间里,他就觉得很不自在。

次日清晨起床,管子工因为饮酒过量,觉得头晕脑涨。他等着房东转过身去,以便把咖啡吐到浴室的脸盆里,这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有时候,他非常憎恨这个倒霉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