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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去吧……”

“你不想陪我一起去吗?我们可以顺便出去走走……”

“当然可以,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另外,我还想浏览一下旧杂志,我觉得这可以让人定下心来。”

我觉得这次,我们很容易就渡过难关,这真让我感到高兴。那个白痴和他的来信刚才把我吓得够呛。

“我们几点走?”我问。

“噢,我想走之前还来得及化化妆。”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天她确实打扮得很漂亮。

外面有点儿阳光,空气干燥而寒冷。我正好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妇科医生的诊所门口,让我感到纳闷的是大门上竟然连个招牌都没有,不过贝蒂已经按响了门铃,我的脑子反应变得迟缓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把门打开了,他的那身衣服不禁让人联想到,他仿佛是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中走出来的,衣服的料子像一片银色的湖水一样闪烁着光芒。这位迷人的白马王子两鬓已经斑白了,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用象牙制成的烟斗。他的眉毛扬起来,望着我们。我觉得,如果这家伙能做一个妇科医生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成为文坛的偶像了。

“有什么事吗?”他问。

贝蒂两眼紧盯着他没有答话。

“我的妻子事先和您约好了。”我说。

“请原谅,你在说什么呢?”

刚说到这儿,贝蒂就从口袋里把那封信掏出来了,她把信举到了这家伙眼前。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她问。

我几乎听不出她的声音,我仿佛看到一个随时要喷发的火山。这家伙把烟斗从嘴里取出来,紧紧地握在胸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很快就会从梦中醒来,所以我并没有过于惊慌。令人惊讶的是,这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像真的一样——宽敞、安静的走廊,在我脚底下的地毯,这家伙轻咬着的嘴唇,那封攥在贝蒂手里的,像一团永远扑不灭的鬼火一样的信。我完全惊呆了。

“我刚问你一个问题,”贝蒂又尖声说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吗,到底是不是?”

这家伙装出一副想走近一些、仔细地把信看看的样子,接着他挠了一下脖子,迅速地扫了我们一眼。

“好吧……你知道,我整天都在写信,这没什么稀奇的……”

当他继续跟我们讲话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想要做什么,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很明显,他在慢慢地往后退,打算逃到屋里去。我在想他是不是真要这么做,因为他看上去动作不是很敏捷。

在最后孤注一掷之前,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的转身动作太慢的话,事情也许不会太糟糕。贝蒂赶紧用肩膀把门顶住,我们的角斗士踉踉跄跄地在门厅里倒退着,他的一只胳膊被揪住了。

“你想干什么?你简直疯啦!”

客厅里有一只巨大的蓝色花瓶,被安放在一个底座上。贝蒂挥舞着提包围追堵截,一下子把花瓶打碎了。我听到瓷器爆裂的声音,这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在激烈的冲撞中,贝蒂的提包打开了,一个女孩包里所能见到的东西都散落到地上,还掺杂着一些瓷器的碎片。

“等等,我去帮你拾起来。”我说。

她脸色苍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妈的,别去管那些东西!告诉他你对这封信的看法……”

这家伙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我们。我弯下腰从脚底下捡起一支口红。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说。

我继续从地上捡东西,肩膀似乎被五百公斤的重物压得抬不起来。

“你在嘲笑我么?”她问。

“不,他怎么想的我根本不感兴趣,我有别的事要操心……”

这个家伙竟然没有发现,当时他正好可以趁机逃走。看来这人什么都不懂。他待在那儿,一声不吭,看着我们往包里装东西。我不知道他被什么虫子咬着了,也许是意识到我不会朝他扑过去,所以这种突然消失的威胁,让他有点儿头脑发昏。他冲着我们走过来了。

我敢肯定在那个特定的时刻,贝蒂已经把他忘了。她把所有怨气都撒到我身上。我们正在地毯上搜索着,准备把她提包里撒出来的东西全都拾回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因为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她急促地喘着气,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从痛苦中产生出来的异样的狂怒和绝望。这个家伙站在她的身后,做了一个荒谬的举动,用指尖儿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听着,我看不惯你这种野蛮的行为,”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只会运用一种武器,那就是我的智慧……”

贝蒂闭上了眼睛,没有转过身来。

“别碰我,”她说。

但是这家伙却陶醉在自己的勇敢举动中。一丝乱发在他的额头上蠕动着,他的眼神里闪着亮光。

“你这种行为令我无法忍受,”他说,“很明显,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因为谈话如同写作一样,需要一些起码的高雅,看来你很缺少这种东西……”

说完之后,屋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那是一种将闪电与雷鸣分隔开来的令人颤栗的间歇。贝蒂从地上捡起一把梳子,正好握在手里。那是一把廉价的、红色的塑料梳子,有很锋利的锯齿。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突然转过身,胳膊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弧线。她用梳子把他的脸扎破了。

这家伙刚开始只是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用手捂着伤口往后退,血流出来了。那场面太像一出戏了,不过他似乎忘了台词,只看见他嘴唇动了一下。事态开始变得令人担忧了:贝蒂的呼吸重像一座炼钢炉似的,向他逼近,但是我的胳膊抢先一步伸出来了,牢牢地按住她的手腕。我用力拽着她,仿佛要从地上拔起一棵大树,我发现她的两只脚已经脱离地面了。

“行了,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说。

她想挣脱出去,但是我拼尽全力控制着她,她甚至不由得叫了起来。需要说明的是,我可不是在虚张声势。如果把她的胳膊换成一管蛋黄酱的话,那么碎末儿能飞溅到几公里之外了。我咬紧牙关把她拖到门口,出去之前,我转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这家伙,他呆呆地瘫坐在一把椅子上,我想他正在翻阅我的小说呢。

我们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冲下来。快到一楼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好让她重新站稳脚跟。她大声地吼叫起来。

“上帝啊,你这卑鄙的家伙,为什么你总是让他们欺负?”

我突然停下来。让她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直视着她的脸。

“这家伙没有把我怎么样,”我说,“他什么都没有做,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