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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能再讲点儿别的事情,不要总是围绕着我议论下去,因为人们永远不可能了解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听见那个小伙子,在房间里把抽屉拉开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修复了生活。如今老天爷却把这两个家伙派过来,提醒我人世的无常,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难道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吗?
亨利一直在盯着我,他用手擦了擦脑门儿。他脸上的油脂立刻又冒出来了,光亮得犹如月光下一片铺满石英的广场。
“你知道,后来我干了些什么吗?好吧,你太不走运了,碰巧那家超市的经理就是我老婆的表弟,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办,他不可能把我拒之门外。于是,我把那天下午在那里付账的人的姓名和地址全都搞到了,然后我逐个地去拜访他们,问他们当时在停车场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糟糕的是,那时我很可能永远找不到你了。所以直到这时,我们两人还是机会均等的。不过……后来发生的一切,简直太令我兴奋了……”
他转过身去抓起桌子上的酒瓶,我不知道用什么代价可以换取一杯水和一把安眠药。其实,我不是特别想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可不是一个侦探小说迷。但是,眼下除了洗耳恭听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现在我只能用嘴喘气儿,我的鼻子全被血堵住了。他喝光了最后一滴酒,然后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揪住了我的头发。
“快到这儿来,”他说,“我几乎看不见你了!”
他把我拖到桌子旁边,让我坐在灯底下的一把椅子上。我的鼻子里流出了几滴血,落在盛着香辣肉酱的盘子里。他转了一圈儿,然后坐在我的面前,接着拔出了手枪。他瞄准了我的脑袋,为了端得稳一些,他把两只手贴在桌子上。他的手指全都握在枪柄上,只有两个食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它们几乎没有移动的空间了,我希望他现在千万不要打喷嚏。时间每过去一秒钟,我都庆幸自己还活着。而他却满脸堆笑。
“好吧,现在让我把故事给你讲完,”他接着说,“后来,我遇到了一个那天去买过烫衣板的女人,她对我说,‘噢,是的。先生,那天我看见一个金发女人,坐在一辆黄色的小汽车里,等了很久。我当时还留意了一下,那是一辆黄色的梅赛德斯轿车,车牌照是本地的,而且她好像还戴着一副墨镜。’好啦,我还是都告诉你吧。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时间不算太晚,我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馆里,认真地思考着你的事,我真的应该感谢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给我提供了很多方便。像你这样的汽车,在这里很少见,确切地说,只有这一辆!”
我的身体突然不可思议地晃动了一下,这就像是有人站在中国的万里长城上,飞起一脚踹在城墙上一样。我尽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摇了摇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开口说,“我这辆车,已经被人偷过不下二十次了……”
这句话把亨利逗乐了。他揪住了我的体恤衫,然后猛地往桌子上一拽。我感觉到消音器的顶端抵在了我的咽喉上。他现在可以对我任意处置。如果我竭力为自己辩白的话,也许事情的结局会发生一些变化,不过我没有什么把握。他的岁数比我大,而且现在有点儿喝醉了。如果我真的豁出去了,没准还能够扭转局面呢,这绝非不可能的事。不过,我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小。我似乎没法打起精神来,我无法愤怒,根本不行。我从没感到过像这样疲惫。此刻,我好想在路边坐下来,刚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而且嘴里含着几株青草,这样就足够了。
当亨利正要跟我说话的时候,那个小伙子回来了。他又把我推到椅子上,由于动作过猛,我的身体往后一歪,仰面朝天倒在地板上。我这只僵硬的胳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看来我真的遇到麻烦了,这种情形似乎已经重复多次了。我想,还是先在地上躺一会儿吧。没有哪本书上写着,我应该重新站起来,面对严刑逼供,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我的腿还扭曲着悬在半空中。那把椅子翻倒在地上,我的脚后跟儿被椅子腿卡住了。
我寻思着,吊在天花板上的这只灯泡根本没有两百瓦。是不是这个原因,让我总是眨巴眼睛呢,或许是因为那个小伙子手里拿着挎包的缘故。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慢慢地把它举起来,可是它的分量不重,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决定把这个挎包放在桌边上。我和亨利都感到很纳闷,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
“我发现了这个。”他嘴里咕哝着。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让我变得不安起来,他似乎不再相信任何事情了。看上去情绪非常低落。亨利并不想去安慰小伙子,他一把抓住这袋子钞票,然后把它完全打开了。
“噢,天哪!”他说。
他把手伸进包里面,我听见了钱币的碰撞声。但是他手里抓出来的,却是我的假乳房和假发套。他在灯光下晃动着这些东西,仿佛一条钻石的河流一样。
“我的上帝啊!”他喘着粗气说。
我没法说清为何至今还保留着这些东西,以及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回到挎包里。我相信世上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能干出一些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有时候,你不过是个傀儡,事情完全自行运作发展,把你搞得晕头转向,并且去折磨你,最后会发生什么,只有上帝知道。如果我能钻到厨房的地板下面,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去干。
“真的是若斯菲娜……”小伙子叹息道。
“妈的,你还在说这个!”亨利吼道。
突然之间,厨房里的颜色转变了,它完全变成了一片白色。我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了,不过还没等我把腿移开呢,亨利就对准我的大脚趾,开了一枪。剧烈的疼痛一直上升到我的肩膀,而且我看见鲜血从我的鞋上冒出来,仿佛一股有毒的喷泉一样。令人不解的是,与此同时,我的胳膊又重新恢复了知觉。我双手抱住了那只受伤的脚,脑门儿紧紧地顶在地板上。亨利扑到我的身上,又把我翻了过来。他急促地喘着气,眉毛上滴下的汗珠,落在我的脸上。他的那双眼睛,仿佛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的小嘴一样。他扯住了我的体恤衫。
“到这儿来,我的美人,快来呵,我的宝贝儿!我们还没了结呢!”
他把我从地上拖起来,然后把我扔在一把椅子上。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同时又眉头紧锁,看来这件事让他变得更加强硬了。他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头,接着对那个小伙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