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当时就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丽拉被吓住了,我对她吼道,“打电话给特勤队。快!”我飞快地向洗衣房跑去,这个我听过的最恐怖的哀号声正是从那发出来的。“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我心中默念道。
已经晚了,但我甚至还在希望而且拼命地祈祷着客房服务小组的成员还没有走。你知道,当一个僵尸尸变的时候,他的家族会处理这件事。只有三种方法可以制服一个已经尸变的僵尸:砍头,火烧和石化。他们的家人必须处理,因为一旦Z特勤队来到,砍头和火烧就不在考虑之列了。
石化对僵尸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可怕的灾难。
在打破存放大砍刀的安全玻璃之前我犹豫了一秒钟,大砍刀是遵照卫生部的指令设立的,他们规定每一个雇佣僵尸的地方都要备有大砍刀。我的心脏砰砰直响,就像一把大锤子在敲打,频率快得好像蜂鸟抖动的翅膀。我的两条腿十分沉重,嘴巴干得就像沙漠一样。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手已经被玻璃划了几道口子。
我举着大砍刀,转过拐角,向洗衣房奔去。你看,我最担心的噩梦终于发生了,而且它还活着,或者说没死,五彩纷呈,而我的心已经碎成了千万片。
我最先看到了圭多,他站在一组放毛巾的架子旁边。他的头往后仰,喉咙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他的两只胳膊紧紧地贴着身体,地上洒着血迹。天哪,这太糟糕了。
然后我看到艾斯特。她原本整齐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在她的头周围形成一个光环。她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完全尸变后的僵尸才会有的深灰色,而她热情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地狱之火在燃烧。粘稠恶心的泡沫从她嘴里流下来,她锐利的牙齿正闪着邪恶的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透着邪恶气味的恶臭难闻得要命,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她的一只手缺了三个手指,另外一只留着长长,尖尖的指甲的手则蜷缩成鹰爪一样。她浑身发抖。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可以和我的喷涌而出的眼泪相媲美。
从她的嘴里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呻吟,一种掺杂着饥饿和怨恨的声音。你一旦听过这种声音,你将永远,永远不会忘记它。我无法相信我的艾斯特发出了那种声音,或者我是无法相信我的艾斯特现在看上去像来自地狱的魔鬼。我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它,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做的事。我一直在祈祷可以永远不用做的事。我的胸膛像火在烧,而且我得努力让自己不呕吐。
“你疯了吗?”圭多冲我尖叫,“杀了那个该死的!把它的头砍下!你还在等什么?”他像个发脾气的孩子似的跺着脚,头一前一后地摇摆。“杀了它,在它杀你之前,你这个蠢娘们。”
艾斯特蹒跚地向前走,她撞上了桌子。桌子无法阻止她;她继续向前走就像桌子并不存在似的。“啊,啊,啊,”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举着两手,泡沫继续不断地往下流,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
“喂!该死的,你他妈的动手啊!”圭多叫喊着,肩膀抵着架子,四处击打着周围的毛巾。
我的手臂抖动得太厉害,都快拿不住大砍刀了。我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知道Z特勤队已经迅速赶到了。呜咽使我的胸部抽搐着,我举着大砍刀向前走去。
Z特勤队撞门的声音就像发生了爆炸一样;五个人,全身武装,都戴着面罩和手套。其中一个人一声大喊,他们全都举起了枪。“不要!”我叫了起来,冲到艾斯特小姐前面,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制服她,他们会连我也一并射杀。他们会把她变成石头,还有我,这就是所有的措施。他们不能放任一个已经尸变的僵尸在外面游荡。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挥舞着大砍刀,在我的大砍刀接触到她之前的一瞬间,艾斯特小姐眨了眨眼睛,我发誓我看到了那个尸变前的僵尸。也许她的目光里有着感激——每当暗夜里做恶梦醒来的时候,我就这么对自己说。
她的头飞了出去,落在了圭多旁边,这家伙跳了起来,大声嗥叫,像个该死的胆小鬼。艾斯特的身体在我脚边慢慢地,优雅地倒了下去。我扔掉大砍刀,双膝跪下,两手捂着脸,抽泣着,手指上都是血。
所有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不到六十秒,但是它留在我记忆里的时间却要长得多,久久徘徊于我的脑海中,无法忘怀。
***
我接下来知道的事情,就是我在里屋,被一个Z特勤队的队员盘问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就在这时丹尼斯跑了进来。一看到他我就又哇哇大哭起来,他把那家伙推开,将我搂在怀里。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噢,我的上帝,帕拉斯,我真难过,”他低声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真的很难过。”他还说了其他许多话,但我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我忙着哭泣和嗥叫。
当我的哭泣渐渐停止,变成一阵一阵的打嗝时,我松开了手,把他推开。丹尼斯,上帝保佑他,他给了我一叠纸巾,让我擦脸和擤鼻涕。那个小组成员,按照他衣服口袋上的绣标,名字叫做托德(托德。对一个屠杀僵尸的机器来说是个多么奇怪的名字),他不耐烦地站着,一只手拿着笔记本,另外一只手拿着笔。他的面罩挂在脖子上,而且这该死的居然在翻白眼。
这下我爆发了。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咆哮。
“帕拉斯,别这样,”丹尼斯吓了一跳,但我根本没看他。我已经被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只想尖叫。我的头和胳膊激动得发抖,就像全身都充满了电一样。
“你居然敢朝我翻白眼,老兄,你敢再试试看。”我向那家伙走过去。托德。他的名字叫托德。他吓得直往后退。我站到他跟前,咬牙切齿地叫道,“你根本不了解她,好吗?你甚至不认识她,所以请你”,戳,“别”,戳,“对我翻那该死的白眼。你。听。到。了。吗。”我把他逼到墙边,丹尼斯最后搂着我的腰把我拉了回来。
我像狗一样喘着粗气。我看上去肯定很可怕,因为这个家伙脸色苍白,手里的笔记本抖个不停,笔也掉了。
“我很……我很抱歉,夫人,”他结结巴巴地说。他飞快地跑了出去,在我把他的脸撕下来之前。
“喂,你回来,”我在他后面吼道。“回来的时候最好带上点尊重!”
丹尼斯摇了摇我,我回过头来推了他一下。“什么?我咽不下这口气,丹尼斯。我咽不下去。”我努力平息呼吸并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