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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无数次听别人提过:这个小男孩早该停止竞技,他不会有任何机会的。而现在,他就站在冰上。没有人为了争取这个机会比他更拼命,而在这所有日子里,戴维选在今天给了他机会。最简单地说,这是个小小的梦想;今天,彼得也需要一个梦想。
苏恩看见这一幕,既满意又哀伤地点了点头。他走回办公室,关上门。今晚,他将最后一次带领甲级联赛代表队练球。赛季结束后,他就会告老还乡。他内心最深处所希望的,正是所有离开某个事物的人心里所希望的:希望一切土崩瓦解。希望一旦没有了我们,事情就运转不下去。我们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冰球馆依然会存在,球会也会继续生存下去。
亚马扶正头盔,直直冲进一场近身肉搏战。他被狠狠地铲倒在冰上,却又弹跳起来。再度被铲倒在冰上,却又弹跳起来。彼得靠回椅背,露出大大的笑容。就像蜜拉说的,只有在半杯红酒和两片温热的乳酪三明治下肚以后的昏昏欲睡之际,他才会露出这种笑容。他在看台上又沉迷地待了一刻钟,而后才走回办公室。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法提玛站在厕所里,缓慢而谨慎地伸展背部,这样才不会有人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声。有时,她早上还真的就从沙发床上滚落下来,因为她的身体难以立起来。她尽可能地掩饰这一点,总是让儿子亚马坐在巴士靠走道的座位,这样当他们起身下车时,他就会面向另外一侧,而不会看见她的面部表情。她在上班时,谨慎地让废纸篓里的塑料垃圾袋垂挂着,这样她在清空废纸篓时,就不用费力地弯下腰拾起垃圾袋。每天,她都能找到弥补的新方法。
她在溜进彼得的办公室时道了歉。如果她没道歉,他还真没听见她进来了。彼得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看时间,面露惊讶之色:“法提玛,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惊骇不已,退后两步,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我只是要把垃圾桶清干净,顺便给植物浇水。我可以在你回家以后再来!”
彼得抚摸了一下额头,笑着说:“没人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
“关于亚马的事。”
彼得意识到不能对一个母亲说这种话,但是已经太迟了。她马上就认定自己的儿子遭到了恐怖的意外,或是被警察逮捕了。当你对一个父亲或母亲说“你都没听说关于你家小孩的事吗”时,是没有模糊地带的。
彼得温柔而坚定地搭着她的肩膀,带着她穿过走廊,来到看台上。她花了三十秒钟才领会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随后,她掩面而泣。一个小男孩和青少年代表队一起练球,他比其他人整整矮上一个头。那是她的儿子。
她的脊背从未如此挺直过,她似乎能够狂奔上万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