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旅(第5/8页)

“不是。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这地方的人呢?”

“因为我曾听过这样的一首歌:

修泽格多好风光

处在山谷,四周是青山

那里的姑娘长得娇又美

只是冰冷如霜

“这位先生是修瓦本地方的人。”那位老女佣对金发少女说道。

“是的,我住在修瓦本,”我不问自答道,“那您是乌西科洛西高地的人吧!”

“就算是吧!”她哧哧笑着。

随后我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棕发少女身上。我把扁豆排成“M”字形,问她的名字的起头字母是不是这样,她摇摇头。我又排成“A”字形,她点点头。由是我开始乱猜起来。

“你叫亚格内丝?”

“不对。”

“安娜?”

“差太远了!”

“亚丽海蒂?”

“也不对。”

我猜了好几次,全没猜中,她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活泼起来,最后还叫道:“哇!你好笨哪!”

我只得要求她自己说出来,她似乎羞臊得无所施措,求了好几次,才低声迅速地答说:“雅茄特。”说毕,脸颊飞红,宛如暴露内心秘密一般。

“你也是做木材生意的吗?”金发少女又询问道。

“不是,你看我像做什么事情的人?”

“那么你该是测量技师?”

“也不对。你怎么会猜我是测量师呢?”

“不为什么,我只是这样想。”

“你的心上人是测量师吧!”

“是又怎样?”

“快剥完了,我们再唱一支歌结束今晚的工作好吗?”美姑娘提议道。

于是,大家又合唱一曲《夜寂寂》,曲终,大家都站起身来。我伸出手一一向她们说声再见。对棕发少女还特别冠上她的名字说:“晚安!雅茄特。”

回到餐厅时,那3位老粗正要散席离开。他们对我的举措,完全不闻不问,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残酒剩菜悉数扫光,并且,临走也没算账。由此看来,他们八成是那位伊尔根贝克商人的客人。

他们起身离去时,我向他们道声“晚安”,他们却相应不理。我恨恨地随手关上门,少时,女主人便携来毛巾和枕头,两个人一同商议着如何将3张椅子和一张长凳排成床铺。她走开时,还叫我放心,说不要收我的房租,我也礼貌地向她称谢。

脱下外衣,盖上斗篷,躺在微温的暖炉旁,我脑海里只是一味思索着棕发少女雅茄特的事情,此时突然浮起孩提时经常和母亲一起唱的一首古老的童谣其中的一段歌词:

花儿虽美

青春的少女

比花更娇美

雅茄特就是这样的姑娘,她貌美如花,但比花更娇艳可人,这样的美女也许任何一个城镇都有几个,但具有她那种韵致的却不多见。她就像个大孩子似的,腼腆羞怯又令人乐于亲近,一见就使人有一种清新脱尘的愉快感觉。她那纯真无垢的眼眸,犹如森林的泉水一般泛着清澄的光辉,看到她们,不会使你有非非之念,只是令你觉得喜爱而已。不过,这也激起了我几许悲伤惆怅的感触:有朝一日,如此美艳的青春花朵,也难免要遭凋萎的厄运。

也许是因暖炉的温暖,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睡梦中我回到了南国,躺在小岛岩岸的沙滩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瞭望棕发少女独自划着小舟向浪心驶去,她的背影愈来愈小……

清晨动身

暖炉已冰冷,我的双脚冻得发僵,从寒冷中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天已破晓,旁边的厨房传来生炉火的毕剥声,屋外的草原罩着薄霜,这是今秋的第一次降霜。昨夜,我将就睡在坚硬的板凳上,虽然睡得腰酸背痛,但还是一觉睡到天明。我起身来到厨房,和那位女佣打过招呼后,便在洗手台洗漱,顺便刷刷衣服,因为昨天风势强劲,衣服沾满斑斑灰尘。

我回到房间坐着开始喝热咖啡时,那位木材商客人走进来了,他热络地跟我寒暄一阵,便在我身侧坐下。我替他倒了一杯咖啡,他也从旅行用的水壶中倒出樱桃蒸馏而成的酒,怂恿我喝喝。

“谢谢!我不喝蒸馏的酒。”我说道。

“真的?我倒是非喝这样弄成的酒不可,因为不这样就喝不下牛奶。嗨!真伤脑筋,每个人都有他各自的毛病。”

“不,这不算毛病,你也别自怨自艾了。”

“好!我不自叹了。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会养成这种毛病。”

他似乎是个非常谦卑又喜欢自责的人,令人觉得他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虽然热络得过火,但就令你像遇到故友似的彼此毫无隔阂。他的服装很称身潇洒,布料也极佳,却不俗气。

他也目不转睛地注视我,看我穿着短西裤,于是问我是不是骑自行车来的。

“不,我是走路来的。”

“原来如此!这就叫徒步旅行吧!的确,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这是一种很好的运动。”

“你是来买木材的吗?”

“不是做木材生意,我只买一点儿供自己家里用的。”

“我还以为你是经营木材的呢!”

“哦!不,不,我是做一点儿呢绒生意,一个零售小布商。”我们边喝咖啡边吃奶油面包,当他伸出手取奶油时,我发觉到他的手指纤长而匀整。

他说,从此地到伊尔根贝克步程约需六小时。因他是搭马车来的,曾一再亲切地邀我一同乘车回去,但我没接受。我向他仔细问明徒步的路径,好不容易弄清楚路径,便招来女主人,付了少许餐费,将面包装入口袋中,向商人道声再见,就下楼而去,经过铺石的房门,踏进清晨冷冽的空气中。

门口摆着那位布商的座车,那是可以乘坐两人的一种轻便马车。这时正好佣人从马厩牵马出来。这匹马小而肥胖,红白两色斑驳间杂着,好像一头母牛。

穿过山谷后,我顺着小河一直向上走去,不久就开始向森林顶峰爬去。在这段踽踽独行的路程中,我不禁想到半辈子以来,我自己就是这样孤独走出来的,不但散步时如此,在人生所有的路程中也无不如此,虽然我时时都有亲戚、好友或爱人,但最后他们都不能使我慰藉和满足,没有人能把我从我一向所走的轨道拉进另一条轨道。也许人类就是这样,不管你身处何种地位,都像投掷出去的球一般,所滚动的轨迹是固定的,即使你嘲弄命运或打算强制命运,也必须依循着早已决定的路线。任谁莫不如此。命运是存在我们的内部,与外界并无关联,因此,人生的表面现象,也就是肉眼所能看到的事情,并不太重要,一般所认为的重大要事,甚至连一般所称的悲剧,也往往是无足轻重的无谓事情。为某种悲剧所屈服或者骤然呼天抢地的人,实际上他们是为了一种眼睛所看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