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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又睡着了,她在两小时后听见扎克走进公寓的声音时醒了过来。上帝呀,他能回来真是很勇敢。一滴感激的泪从她的眼角挤了出来。当你病成这样时,这种不离不弃和自己并非孤身一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也许需要洗个澡,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一想到水滴接连落在她的肌肤上,她就痛苦到想都没法想。埃莉祈祷自己身上不要发臭。
但是等扎克走进卧室,手里拿着一罐蒂泽饮料和一根粉红色吸管时,他看上去没有在屏住呼吸,那根吸管是为了她喝的时候不要将饮料洒到身前。可能她身上并不臭。他又整理了下枕头,将羽绒被抚平,重新将她翻来覆去而弄开的床单角落给塞好。
“外面好黑。”冰冷美味的蒂泽饮料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十点钟到了。该到服用布洛芬镇痛药的时候了。”他从铝箔包里把它们剥出来,递给了她,之后再撕掉新的一盒纸巾盖上面的多孔椭圆纸板。“你能不能勉强吃点东西?”
埃莉闭上眼睛,想了想食物,摇摇头。“不,谢谢。我不饿。蒂泽饮料太可口了。”
“好。现在你想不想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
看电视需要集中注意力,必须要睁开眼睛。“我想我太累了。”
“好吧,那回去睡觉吧。我随身带了笔记本电脑,接下来我要工作几个小时。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叫我一声就好。”
“你不必留下来,我会没事的。”
“你可能会没事。但是如果你出事了该怎么办?看,这没什么问题。我在这儿工作和在家工作没有区别。而且也正如你所知,冰箱里面还有很多蒂泽饮料。”
如此友善,如此体贴,而且他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埃莉翻到侧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知道现在公寓里面有个人,至少目前是这样,她感到很欣慰。
她下一次醒过来时是四点半,是被尿给昏昏沉沉地憋醒的。有好几秒钟,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早上还是下午。好,外面仍然一片漆黑,这就意味着是早上。她迷迷糊糊地摸下床,然后穿过房间来到双人间。现在好多了。现在她能站直了,要不再去厨房取一罐蒂泽饮料?
她拖着步子穿过房间,看见起居室的门微开着,于是将它推开。屋内灯光昏暗,咖啡桌上扎克的笔记本还开着,他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虽然埃莉晕头转向、四肢无力,但是她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她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她以前从未见过扎克的睡相。在桌面台灯温暖的灯光下,他的脸轻松柔和。他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暗影,他的颧骨变宽了,下巴上有胡须茬。他仰躺着,两只脚踝相互交叉,一只手搭在胸前。他的呼吸平稳均匀,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睡觉不打鼾的人,总是很高兴知道有人这样。
好了,停下来吧,你真的病了。
埃莉转过身,朝厨房走去。他把地板清理得不错,一点儿都不滑。她现在感觉比较清醒,也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她打开冰箱,又取出一罐蒂泽饮料。她试了三次才将拉环拉开。扎克还买了酸奶、草莓慕斯、果冻和各种各样的瓶装鲜榨果汁。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她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她关上冰箱,离开厨房。在回卧室的路上,她无法抗拒诱惑,又偷瞄了一眼起居室。
但是这一次扎克的眼睛是张开的,很显然她的冰箱大搜罗之行吵醒了他。他转过头看着她,昏昏欲睡地说:“你应该喊我一声的,我会帮你拿。”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去撒尿。”噢,上帝。我不敢相信我刚刚说了这个。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埃莉紧紧握住门。“真尴尬我刚才在我老板面前说‘撒尿’。”
他哈哈大笑。“这没什么。我妹妹们也都是这么叫的。我很习惯这种叫法。”
“我还以为你老早之前就走了。”
“我对睡觉的地方不挑剔,这张沙发很舒适。你看上去好了一点。”
“这真是难以置信。”埃莉用手梳了下头发。她朝下看,重新查看她刚好及膝的睡衣。这很好,她不想让他偶然瞥见她粉红色的短裤。如果她知道他还在这里的话,她会穿上一件便袍。但是现在为时已晚,他已经看见她穿着非常不体面的睡衣和她的一双光腿。
扎克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坐起来。“还想吃点儿什么吗?”
她犹豫了。在睡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她确实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也许……你会不会……嗯……做干酪吐司?”
扎克咧嘴笑了。他站起身来指向沙发。“你坐这儿。你是不是在问我是否知道怎么做干酪吐司?”
她挤出一丝笑作为回应。“如果你不懂的话,也没有关系。瑞士维多麦也行。”
埃莉把脚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头靠在扎克几分钟前靠过的沙发垫上。公寓外面很安静。现在是夜半时分,感觉整个樱草花山似乎只有他们俩是醒着的。
然后扎克端着两盘烤得恰到好处的干酪吐司回来。他把她的切成了一片片,让她吃起来更容易。他还给自己冲了一杯强效黑咖啡。他们在一片友善到诡异的几近沉寂中一起在起居室里共享了一顿小型野餐。当吐司吃完时,扎克给她拿了一份草莓慕斯。从远处某个地方传来警笛的鸣响声。鸟儿开始在房子后面的树上相互啼叫,汽车的声音突然响起。埃莉的眼皮越来越沉,疲惫又一次向她袭来。仿佛相隔甚远,她知道扎克在给她调整沙发垫子,想让她更加舒适。这就好像是重新变回五岁,被人关心宠爱着。她的头很沉,但是没有关系。她微微一笑,轻声说:“这种感觉太好了……你太好了……”
再次醒过来是在几个小时之后,她吓了一跳。她还在沙发上,孤身一人在公寓遭受最可怕的回忆……
这种感觉太好了……你太好了……
噢,上帝呀。她真这么说过吗?在她虚弱、昏昏欲睡的状态下,真说过这些话吗?她并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她可能是觉得这种感觉太棒了,他人太好了,但是这话从她脑子出来的途中被无可救药地混在了一起,反正她绝对没有想过要让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