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蒂(第3/3页)

我一头扎进熟悉的小店,老板娘热情地打招呼:“怎么没穿外套?你会冻死的。”她黄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蓬乱的头发和与天气不相称的单薄衣服——我手里攥着一个昂贵的、填棉的紫色佩斯利手提包,仿佛宣告着我不是流浪汉,我有家。可似乎无家可归并不是流浪汉的唯一标志,除了缺衣少食,没有住所或干净的衣服,还有贴在流浪汉身上的可怕的、耻辱的标签:懒惰、污秽、瘾君子。

“一个人?”老板娘——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雪白的肌肤、杏核眼——问我,我回答:“两个。”一直心存希望。她把我领到转角处,能看见霍尔斯特德街的圆桌边。我点了一杯加奶和糖的咖啡,然后就一直盯着窗外,看着路人奔波:城市佬们走在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赶着去林肯路大学生酒吧街,他们的笑声透过漏风的窗子传进来。我喜欢追随着这些在窗子前缓慢流淌的平庸的都市生活,我喜欢观察人。穿炭黑色西装、脚踩几千美金一双鞋的有钱男人,穿着二手店衣服的邋遢文化崇拜者,推着时髦婴儿床的母亲,招呼出租车的老头,这些人摩肩接踵。但是今晚,我几乎一个也没看到。我全神贯注地搜寻那个女孩的身影。我一次次地以为自己看见她了。我以为她的发丝飘过眼前,我认定是她浅色的头发混着泥和水变深了;不挡风遮雨的尼龙外衣;没系好的鞋带。我错把一个公文包看成她的皮箱;误把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尖锐的刹车声当作婴儿的啼哭。

我收到詹妮弗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回家而且姑娘们表现很好。我查阅邮件打发时间,大部分邮件和工作有关,还有一些垃圾邮件。接着我又查天气预报,雨什么时候停?遥遥无期……服务员过来点餐,我说:“不用,谢谢。”她温柔地笑着说:“好的。”她四十来岁,一头耀眼的红发,皮肤苍白松懈。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只好翻看菜单。我决定来一个烤面包,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她一直不来,我有咖啡就够了。如果等到七点,她们还不出现,我就结账,并且给白等一场的服务员一笔可观的小费。然后回家,看言情剧、吃爆米花,继续无法抗拒地为女孩和她的孩子牵肠挂肚。

我就这样等着,不停地看表,每隔两三分钟看一次。六点三十八, 六点四十, 六点四十三。

终于,她们出现了。


4芝加哥洛约拉大学(Loyola University Chicago),一所四年制私立天主教大学。

5是“Austin”英文名字中的一个字母,同时代表“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