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第2/2页)

照片在预言着什么。我想,保护我们的玻璃外框碎了,我们被撞出了无数隐秘的小洞,某一天会被撕开。那些小洞全有自己的名字:房屋抵押的贷款、未成年的孩子、贫乏的交流、养老金、癌症。我看着卡西迪精心保养过的手指摆弄着我桌上的台灯,银行家常用的那种古董绿的老式台灯;我看着她拨动灯链,看着她用修长的手指绕住它,然后往下拉,然而我想起一个词:出轨?

不。从来没有。我和海蒂都没有。

柔和的黄色灯光洒满房间,和天花板上晃眼的白炽灯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和海蒂仅仅交往了几个月就结婚了。和她在一起,我知道这是我需要的:就像空气。我也知道这是我想要的:这正是我当年最迫切的圣诞愿望。我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带着满嘴的金属矫正器度过了未成年的发育期。我曾经牢骚满腹地抱怨它们勾住口香糖,粘在我的嘴里。“以后你会感激我的。”妈妈总是这么说,她一辈子被参差不齐的牙齿折磨得够呛,她恨极了。是的,我确实要感激她。矫正多年以后,我有了一个能吸引多数人目光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在联谊会、访谈和陪客户吃晚餐的时候,当然也包括和女士约会的时候发挥了奇妙的作用。海蒂常说是我的微笑在那晚的慈善酒会上首先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十二月,我记忆犹新,她穿着一袭红衣。为了激励我的团队,我付了两百美元去参加那个该死的活动。为了面子上好看,我们公司包了两张桌子,十六到二十个座位,每个位置两百美元,但是我们几乎没人知道到底要支持什么项目。

直到后来和海蒂跳舞的时候我才知道,并且更多地了解了芝加哥的文盲问题。

我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那是在和海蒂结婚之前。

“那么,是什么问题呢,伍德先生?”卡西迪问。她靠回到椅子里,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捋着头发说,“你想说吗?”

我说:“不。不说更好。”我想起海蒂上一次对我做出的让步,她在出门寻找流浪女之前,听取我的建议换上了一条牛仔裤,再往前是一小块花生酱和奶油的对抗。不过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凡是大事,我必输。回回如此。

“这就是人生?”卡西迪用法语问,我用法语回答:“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生活。

然后,我注视着卡西迪蓝灰色的眼睛,回忆起她第一次走进会议室的情景。她穿一件红色的外衣,只有卡西迪·克努森才会穿的紧身九分裤,黑鞋,当然,还是两三寸高的跟儿。我手里的浓缩咖啡洒在犬牙花纹衬衫上,我的老板突然唐突和无力地介绍她是“城里的新姑娘”,然后盯着她的屁股,随着她走到我旁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她掏出一沓前天晚上吃晚饭时送的纸巾,以只有卡西迪·克努森才会用的方式,帮我吸干了衬衫上的咖啡。

“她像一条美女蛇,是不是?”海蒂曾经这样问过。去年夏天公司野餐的时候,她们在植物园第一次见面,海蒂看着她慢慢地走远,她的屁股像绳球一样左摇右晃,好像随时会摆脱身体似的。

“什么是美女蛇?”佐伊问。海蒂让她看一个穿着无带连衣裙的女人,然后简单地说:“她。”

我拿起桌子上的硬币,说我要去自助机上买点东西。“想要什么吗?”我问,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办公室空无一人。她说:“不用,谢谢,我就走了。”我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去简陋的办公厨房找自助机。我买了想要的高浓度咖啡,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我构思着“寻找杨柳·格里尔”的下一步计划,从走廊的瓷砖迈上办公室金属黄的地毯时,恰巧看见卡西迪双手伏地跪在地毯上,正在捡掉在地上的笔,大概有十来支的样子。她宽松的黑色毛衫几乎拖到地板上,露出我先前看不见的红色内衣:低胸、尚蒂伊花边,有底托和风雅的弧线。

她的手里拿着我的电话。我瞟了一眼墙上的表,十二点已过,我的心沉了下去。

“海蒂,”她说,把电话递给我。她在笑。但是这个微笑既不漂亮也不礼貌,“找你的。希望你别介意。我替你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