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昭然若揭(第19/20页)

“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使他们能够放弃一切?”

“我告诉他们,他们没有错。”

看到她眼里沉默的疑问,他便继续答道:“我帮他们发现了他们还未意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自豪,使他们获得了用来找到它的话语,让他们能够拥有他们一度忽略、渴望得到,但又并不清楚自己的确需要的珍贵财富:那就是道德的认同。你不是把我叫做毁灭者和捕杀人才的猎手吗?我就是这次罢工的活生生的代表,是受害者反抗的领头人,是受到压迫、失去遗产、被剥削的人们的捍卫者——这些字眼经我的口说出来,才总算是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意义。”

“最先跟随你的都是谁?”

他着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回答:“是我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其中的一个你认识,或许你比其他人都更清楚他为此付出的代价。随后便是我们的老师阿克斯顿博士,经过仅仅一晚上的谈话,他就加入了我们。我过去在二十世纪发动机公司实验室的老板威廉·哈斯亭曾经与自己进行了艰苦斗争,这用了他一年的时间,不过他还是加入了。随后便是理查德·哈利和麦达斯·穆利根。”

“——只用了十五分钟。”穆利根插话道。

她转向他,“是你创建了这座山谷里的一切?”

“对,”穆利根说,“起初它只是用来作为我个人的隐居地。许多年前,我从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农夫和牛仔手中把这片山地大块大块地买了下来,这座峡谷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明。决心退出的时候,我盖了这座房子。我封死所有可能接近这里的入口,只留了一条路——而且把它伪装得谁都无法发现——我做了自给自足的充分准备,这样,我就可以在此安度后半生,再也不用去看那些掠夺者的嘴脸了。我听说约翰也把纳拉冈赛特法官说服了,就把法官请到了这里,后来我们又请来了理查德·哈利。其他人一开始都是留在外面的。”

“我们这里没有其他的任何条条框框,”高尔特说,“只是一条,任何人一旦接受我们的誓言,就意味着许下了一个承诺:不做他的本行,不用他的智慧服务于这个世界。我们每个人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做出了实践。曾经的有钱人现在靠他们的积蓄为生,过去工作的人干的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底层的活计。我们中的有些人曾经很有名;其他的人——比如被哈利发现的你手下那个年轻的司闸工——在还没有受到摧残之前就被我们劝阻了。然而,我们并未放弃我们的智慧以及我们热爱的工作。每个人都可以用各种方式,在业余时间里继续干他的本行——只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这些是在秘而不宣地进行,既不向别人透露,也不共享任何东西。我们保持着曾经无家可归的那种状态,彼此住得非常分散,但现在这种方式是我们自己想要的。唯一的轻松时刻就是我们难得见到彼此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很愿意聚一聚——是为了还能想到人类依然存在。因此,我们利用一年当中的一个月时间——用来休息,去过一种理性的生活,从隐藏的地方拿出我们真正的成果,互相用它们进行交换——在这里,成就即可用来支付,从不上缴。就是靠着十二个月当中这一个月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在这里用自己的所得盖了房子。这也让其余的十一个月时间略微好过了一些。”

“看到了吧,塔格特小姐,”休·阿克斯顿说,“人可以生活在这样一种社会状态之下,而不是像那些掠夺者们所鼓吹的样子。”

“山谷的发展壮大是从科罗拉多州遭到破坏开始的,”麦达斯·穆利根说道,“艾利斯·威特和其他人来到这里定居,因为他们不得不躲起来。同我一样,他们把本来会荒弃的财产换成了黄金和机器设备,带到了这里。我们有足够的人力对这里进行开发,为那些在外面自食其力的人们创造工作的机会。目前,我们已经接近了能够让大部分人长期在此生活的阶段,山谷几乎可以做到自给自足——至于目前还不能自产的物品,我可以通过自己的途径从外面买到。这是个特别的代理人,他不会让我的钱落到掠夺者的手里。我们这里不是个国家,也不是任何一种形式的社会——我们只是因每个人各自的利益自愿联合到一起的人们。这块谷地属于我,我把土地卖给其他想要得到它的人。假如有了分歧,纳拉冈赛特法官可以做我们的仲裁。至今为止,我们还没为此找过他。他们说要让人们做到意见一致非常困难,但你会吃惊地发现这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双方将不依赖他人而存在、把理性当做交易唯一的手段奉为绝对的道德标准。我们大家都要到这里来生活的时刻已经日渐临近——因为这世界正在飞速崩溃,不久就要面临饥荒。但是,我们完全能够在这座山谷里养活自己。”

“世界崩溃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计,”休·阿克斯顿说,“人们正在停下和放弃手里的工作,你那些被冻结的火车、成群结队的袭击者以及逃亡的人,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我们,不属于我们罢工的一部分,他们是自发的——这是他们内心中残留下来的理性的自然反应——和我们进行的反抗是一样的。”

“我们在开始时看不出这将持续多久,”高尔特说道,“我们不清楚究竟是能活着看到世界重获自由的那一天,还是要把我们的斗争和秘密留给子孙后代。我们只知道,这才是我们愿意拥有的唯一生活方式。但现在,我们认为不久就会见到我们胜利和回归的日子。”

“什么时候?”她低声问道。

“当掠夺者的规则土崩瓦解的时候。”

他看出她望着他的眼神里半是疑虑,半是期待,便接着说道:“当自我牺牲的教条终于走上那条它再也无法伪装的道路——当人们发现再也找不到牺牲品去阻挡正义的道路,再也无法避免他们即将受到的惩罚——当鼓吹自我牺牲的人们发现,情愿这样去做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牺牲的东西,而有的人又再也不愿意去做出牺牲——当人们看到无论他们的心脏还是肌肉都挽救不了他们,而遭到他们诅咒的思想已经不见,他们已经求救无门——当这些失去了思想的人们不可避免地颓然倒下——当他们再也无法冒充权威,再也见不到一点法律和道德的影子,没有了希望和食物,失去了获取它的办法——当他们彻底崩溃,道路再次畅通——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回去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