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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标记为刹车点和拐弯点。他会摸摸弯道顶点的路面,感受柏油路的状况,看看有没有被磨得平滑,看他能否在别人走过并留下的赛车线旁边找到更好的路线。某些弯道的弧度还暗藏玄机,坐在车内时看似平坦的轨迹,事实上有些微的弧度,这通常是为了让雨水滑下车道,不要形成危险的水洼。
等我们走完全部赛道,研究过三英里的全程和十五个弯道后返回围场,两辆大型货车已经抵达。几个穿赛车车队制服的人搭起帐篷和遮雨篷,摆出精致的餐点,其他人则卸下六辆一模一样漂亮的奥斯顿·马丁DB5—该款车是因为007詹姆士·邦德电影而出名。丹尼对一个手拿笔记板、走路的样子看似负责人的男士自我介绍。对方叫肯。
“谢谢你这么用心,”肯说,“但你来早了。”
“我想在赛道上走一走。”丹尼解释说。
“请自便。”
“我已经走过了,谢谢。”
肯点头,看看他的表。
“现在玩赛车还太早,”他说,“你可以开你的车子跑一跑,只是别太夸张。”
“谢谢。”丹尼说,然后他对我眨眼。
我们走到队员的卡车那边,丹尼抓住其中一名队员的手臂。
“我是丹尼,”他说,“其中一名赛车手。”
那人伸出手来握手,说自己叫帕特。
“你还有时间,”他说,“那边有咖啡。”
“我要开车子去兜几圈,肯说没关系。你们有没有安全绳可以借我?”
“你要安全绳做什么?”帕特问。
丹尼飞快地瞄了我一下,帕特笑了。“嘿,吉姆,”他喊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想借安全绳,好带他的狗去兜风。”
他们一起笑起来,我有点困惑。
“我有一样更好的东西。”那位叫吉姆的说。他走到卡车驾驶座,一分钟后拿了床单回来。
“拿去,”他说,“如果他拉屎的话,我可以拿回旅馆洗。”
丹尼要我坐进车子的前座,我照做。他们用床单把我包起来,压进座位里,只剩脑袋伸出来,然后把床单紧紧绑在座位后面。
“太紧吗?”丹尼问。
我兴奋得无法回答。他要带我去兜风!
“开慢点,注意看他撑不撑得住,”帕特说,“没有什么比清理狗的呕吐物更糟了。”
“你清过吗?”
“是啊,”他说,“我的狗很爱兜风呢。”
丹尼绕到驾驶座那边,从后座拿出头盔戴在头上。他坐进车内,绑上安全带。
“叫一声表示慢一点,两声表示快一点,懂吗?”
我叫了两声,结果吓了他、帕特和吉姆一跳,他们三人同时往车后座的窗边靠。
“还没开车,他就想快一点了,”吉姆说,“你的狗还真猛!”
霹雳山赛车公园的围场位于两条平行的长直道中间,其他的赛道像蝴蝶翅膀一样呈扇形自围场散开。我们从维修站慢慢来到赛道入口。
“我们慢慢开。”丹尼说,然后我们出发了。
在赛道上行驶对我而言是全新的体验。车子两旁没有建筑物,没有招牌与标志,你无法掌握周边事物的大小比例,感觉就像在平地上跑,在一大片平原上滑行。丹尼换挡换得很顺,但是我发现他在赛道上开车比在路上更野心勃勃。他速度更快,刹车也更猛。
“我在寻找视线的标的。”他对我解释,“像是拐弯点、刹车点。有些人开车凭感觉,他们抓到一个节奏,就相信它。但是我非常依赖视觉,有视线标的物的话,我会更安心。虽然我没开过这个赛道,但是我已经有许多标的物。我们刚才走赛道的时候,我在每个弯道处记下了七八样特别的东西。”
我们开始走弯道。为了我好,他会开慢点,记下弯道的顶点和出口。进入直道,我们就加快速度。我们开得不是很快,大约每小时六十英里,但是转弯时我真的可以感受到车速,因为轮胎发出像猫头鹰叫的鬼叫声。丹尼从没带我跑过赛道,但我感觉很安全、很放松,被紧紧绑在座位上也很舒服。车窗是开的,风清新而有寒意。我可以这样待在车里跑一整天。
开了三圈后,他转过来看我。“刹车热了,”他说,“轮胎热了。”
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想不想试试开快一点?”
开快点?我吠了两声,又吠了两声。丹尼笑了。
“如果不喜欢,你就叫出来,”他说,“长吠一声。”说完,他把油门踩到底。
这真是没得比!加速的感觉,这世上无可比拟。
当我们加速冲向第一条直道时,把我绑在座位上的是瞬间的加速度,而非吉姆的床单。
“坐稳了。”丹尼说,“我们要加速了。”
我们得开快一点,再快一点,急速奔驰。我看到弯道接近,车子转弯时,赛道路面好像整个儿扑上来似的压迫着视线,直到我们完全通过为止。然后他放开油门,用力踩刹车。紧接着车头急降,我非常庆幸身上绑了床单,否则,我早就被甩到挡风玻璃上了。慢慢地,刹车卡钳把刹车碟卡得很紧,直到摩擦生热,热度从卡钳传开来,抵消了能量。然后他把轮胎往左移,十分流畅,毫无停顿,接着又重新加油门。我们在弯道中推进,引力把我们往车外抛,还好有轮胎抓住地。这会儿,轮胎并没有发出刚才那种猫头鹰般的叫声,猫头鹰死了。轮胎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它们大叫、怒吼,痛苦地哭喊“啊啊啊啊啊”。他在弯道顶点处放松轮胎,车子往弯道出口方向飘移过去,这时他把油门踩到底,我们就飞—飞啊!飞出弯道,继续前往下一个弯道,再下一个弯道。霹雳山共有十五弯。十五个弯道,我全部都喜欢,每一个我都爱。每一个弯道都不一样,都有独特的刺激,但是每一个都很棒!我们继续在赛道上冲刺,越跑越快,一圈接着一圈。
“你还好吗?”他看着我问,我们在直道上加速,直到时速将近一百二十英里。我吠了两声。
“你要我再跑下去,我的轮胎可会耗尽,”他说,“再一圈。”
好,再一圈,再一圈,永远都要再一圈!我活着就是为了要再一圈。我愿意为了再一圈付出生命!求求你,上帝,请再给我一圈!
那一圈真是了得。我听丹尼的指示,抬起眼睛。“眼睛睁大点,看远点。”他说。那些标示点,那些我们走过赛道时看到的记号,移动得好快,我花了些时间才明白他根本没看见。他只是在“实践”它们!他已经把赛道的路线图记在脑子里,就像脑袋里有个GPS全球定位导航系统。当我们减速转弯时,他的头已经抬起来看下一个弯,而不是我们刚行驶过的弯道的顶点。我们所在的弯道对丹尼来说不过是一种存在的状态—那是我们行经之处,他很高兴曾驶过那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和对生命的热爱。但是他的注意力、他的“意图”,已经跑得老远,跑到下一个弯道,甚至到下下个弯道。每一次呼吸,他都重新调整、定位赛车,再次校正它,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潜意识里完成的。这时我才明白他如何在一场比赛中,计划于三四圈之后超越另一名赛车手。他的思考、他的战略、他的心思,那一天丹尼全部展示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