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6月 安妮 于威斯敏斯特宫(第2/3页)

很显然,只有一个这样的女人。

只有一个女人,被克伦威尔带来了英国,又和莱尔大人做了朋友,她还夺去了国王的男性能力,因此国王在新婚当夜,甚至之后的每一夜都无法行床上事。

但还没人说出过女巫的名字,他们在收集线索。

玛丽公主离开的日程也被提上了台面,而我只有在等待他们将马从马厩牵来的时候有一小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你知道我是无辜的。”我借着仆人们跑来跑去的噪音和守卫们对马匹喝令声的掩护对她说,“无论未来你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事,请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当然。”她平静地说。她没看着我。

她是亨利的女儿,已经花了太长时间去学会如何掩饰自己了。“我会每天为你祈祷的。我会祈祷他们像我一样看清你是无罪的。”

“我很肯定莱尔大人也是清白的。”我说。

“毫无疑问。”她用同样生硬的语调回答了我的话。

“你能救他吗?能吗?”

“不能。”

“玛丽公主,看在信仰的分上,你真的不能做什么吗?”

她冒险投给我一个眼神。“亲爱的安妮,不能。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保留我们自己的忠告并且祈祷好时候会来临。”

“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

她环顾四周,发现马还没有被牵来。她挽住了我的胳膊,我们朝马厩走了一小段路,好像是要查看他们还需要多久。“你想知道什么?”

“波尔家族是什么?还有为什么国王会害怕天主教徒,他很久以前不是打败过他们了吗?”

“波尔是金雀花王室,属于约克王朝,有些人认为他们是英国王位的真正继承人。”她说,“玛格丽特·波尔是我母亲最真诚的朋友,她过去就像我的母亲,她对王室非常忠诚。但现在国王也把她关进伦敦塔了,还有她所有能抓到的家人。他们被指控犯了叛国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什么错都没犯,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是金雀花王朝的血脉。国王对他的王座那么惶恐,因此我想他不会允许这个家族存活于世。玛格丽特女士的两个孙子,两个小男孩,也被关进了伦敦塔,上帝保佑他们。她,我最亲爱的玛格丽特,不会被允许活下来的。家族的其他成员都被放逐了,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们是天主教徒?”我问。

“是的。”她小声说,“他们是。其中的一个,雷金纳德,是个红衣主教。有人会说他才是英国真正的国王和信仰。但那样说就是叛国罪,说这话的人也会被处以死刑。”

“那国王为什么这么怕天主教徒呢?我以为英国已经改信了新教?我以为天主教徒已经被打败了。”

玛丽公主摇摇头。“不。我认为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欢迎变革,而更多的人想要重回老路。当国王拒绝教皇权力并且摧毁修道院时,北部乡间有一大批的人民起义,决心要保卫教堂和圣殿。他们管这叫求恩巡礼,他们在耶稣受难的旗帜下行军。国王把王国里最强硬的人送去迎击他们,而他那么害怕他们,以至于召开了和谈,他说了甜言蜜语,向他们承诺会致歉并重组议会。”

“那是谁?”但我已经知道了。

“托马斯·霍华德,诺福克公爵。”

“那致歉呢?”

“军队一解散,他就砍了领导者的头,并且吊死了追随者。”她的语气有些忿忿,好像是在抱怨装行李箱的马车收拾得很糟糕似的,“他以国王神圣的名义作了许诺,也以他自己的名誉为担保。但那些什么也不是。”

“那些人被打败了?”

“他在房梁上吊死了七十个僧侣,就在他们自己的寺院。”她苦涩地说,“因此他们再也不敢反抗他了。但是我相信真正的信仰永远不会被击败。”

她让我们转了个方向,我们便又朝门的方向走了回去。她微笑着向那些对她喊“一路顺风”的人们点着头,但我却笑不出来。

“国王害怕他的子民。”她说,“他害怕竞争对手,甚至害怕我。他是我的父亲,但有时我仍然觉得他已经因为猜忌陷入了半疯狂状态。他的任何担心,无论那有多么愚蠢,对他来说都是真实的。如果他沉浸于莱尔大人已经背叛了他的梦境里,那么莱尔大人就死定了。如果有人向他提出你也是这阴谋的一部分,那么你就很危险了。如果你能离开,就应该走。他不能将真相和恐惧分开,也不能将噩梦和真实分开了。”

“我是英国的王后。”我说,“他们不能指控我是女巫。”

她第一次转过头来面对着我。“那也救不了你。”她说,“王后的身份就没有挽救安妮·波琳。他们指控她是女巫,然后找到了证据,发现她有罪。她就和你一样是个王后。”她突然笑了,好像我说了什么滑稽的事,而我看见我的一些侍女已经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并且正在看着我们。我也笑了,但我肯定谁都能听出我声音中的恐惧。她挽住了我的胳膊。“如果任何人问起当我们在这一带徘徊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我会说我在抱怨可能会迟到,而且很担忧旅途劳顿。”

“好的。”我表示同意,但我太害怕了,以至于像个受了风寒的小孩一样发着抖,“我会说你在查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准备。”

玛丽公主推了推我的胳膊。“我父亲已经改变了这国家的律法。”她说,“现在连在脑子里有对国王不利的想法都是一项叛国的罪名了,要被处以死刑。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你自己的秘密念头现在就已经是叛国了。”

“我是王后。”我顽固地坚持说。

“听着。”她直白地说,“他同样也改换了司法程序。你都不需要被法院定罪,依照剥夺公权法案就能叛你的死刑。那就和国王直接下令差不多,这个程序是由议会支持的,而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国王。无论是王后还是乞丐,倘若国王要你死,他只用下命令就行了,甚至不需要为死刑签署委任状,只需要一枚印章就行了。”

我发现我正紧紧咬着牙关以避免牙齿上下打颤。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离开。”她说,“在他找上你之前离开。”

她走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侍女们搭起了一张牌桌。我让她们自行玩耍,而我则召来了大使,并把他带到了一扇转角的窗户前,在那儿别人就不会听见我们说话了,我问他有没有人向他询问过我的事。他说还没有,所有人都无视他,排挤他,好像他身上带着瘟疫似的。我问他是否能雇佣或买两匹快马并把它们保留在城墙的外边,以备急需。他说他没有钱去雇马或买马,而且不管怎样国王都会在我的房门外夜以继日的安排门卫守着。那些我原本认为是来保护我安全、为我开门迎客、报上来人姓名的守卫,现在成了我的监狱看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