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第11/26页)
诚然,仇敌也希望人们去想想未来——为了现在计划安排那些明天很可能成为他们责任的公义或仁爱之举,只要想那么多就够了。计划第二天的工作是今天的责任;这个责任虽然取材于未来,却存在于当下,和其他一切责任没什么两样。这不是在钻牛角尖。祂不希望人们把心交给未来,把财宝放在未来。而我们却恰恰希望他们这样做。祂的理想是,一个人在为了子孙谋福利(若这是他的职业)而工作了一整天之后,把所有工作上的问题都抛开,把忧虑交托给上天,然后马上回转到他现在所需的忍耐或感恩中去。而我们却希望一个人被未来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幻想着天堂或地狱很快就将出现在地上,并饱受这一幻想的折磨;我们希望他做好准备去违背仇敌现在的命令,并且让他以为自己只要这样做,就可以进天国或免于下地狱;我们希望他把信心建立在一些计划的成败上面,而这些计划的结局是他有生之年根本无法看到的。我们希望全人类终其一生都去追寻一些海市蜃楼,在当下永远不诚实、永远不良善、永远不快乐,只把现在赋予自己的一切真实恩赐充作燃料,堆积在为未来而设的祭坛上。
总之,如果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结论就是:不要让你的病人活在当下,要使他对这场战争焦虑不安或充满希望(至于是哪一种,倒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活在当下”这个词有些模棱两可。它可以用来描述一个过程,与未来的相关度其实并不亚于忧虑本身。你那病人可能对未来一无挂虑,不是因为他专注于现在,而是因为他说服自己相信,未来将会是一帆风顺的。如果那是他平静下来的真正原因,那这种平静反而会对我们有利,因为它只会在虚幻的希望破灭之前,帮他把失望越堆越高,从而不耐烦也越积越多。倘若情况相反,他知道那些可怕的事情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始祷告,祈求自己能具备各种品德来面对那些事情,而与此同时,因为只有现在才是一切责任、一切恩典、一切知识和一切快乐的所在,所以他使自己连于现在。这种心态极为讨厌,应该立刻予以攻击。在这里,我们的语言学部队又打了一个漂亮仗;你可以试着把“安于现状”这个词加在他身上。话又说回来,他“活在当下”,很有可能不是出于上述任何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身体健康、工作愉快罢了。那这平静纯粹就是一种自然现象。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仍旧会去破坏它,因为没有一种自然现象会真正对我们有利。况且,这个被造物凭什么就该快乐起来呢?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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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瘟木鬼:
在你上一封信中,提到这个病人自从信教以来就一直固定去一个教会,而他其实对那教会并不完全满意,对此你只是一笔带过。我真要问问,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对这个教区的教会那么忠诚,原因何在?我为什么没有收到你关于这个的报告?难道你不知道,除非他觉得去哪个教会都无所谓,否则对教会忠心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你想必知道,如果一个人去教会这毛病无法根治,那就该退而求其次,打发他在附近四处寻找“适合”他的教会,直到他成为一个教会的品尝师和鉴赏家为止。
道理很简单。首先,教区是按照地域而非个人喜好把那些阶层、性格迥异的人按照仇敌的心意团结了起来。相反,公理会原则把各个教会变得有点像俱乐部一样,如果一切顺利,它最后就可以把各教会变成个小宗派或是一个排外的小圈子。其次,仇敌希望人在教会里做小学生,而寻找一个“合适”的教会使这个人变得对教会挑三拣四起来。祂固然希望教会里的平信徒在拒绝那些错误或无益之事方面可以挑剔一些,但是,祂还希望他们能以不批评论断的方式具备一种完全包容的态度——不去浪费时间想自己到底排斥哪些东西,而是保持开放的态度,不做任何评论,谦卑地接受一切正在进行的牧养。(你看看,祂多么地卑下,多么不属灵,真是低俗得不可救药!)特别在讲论的时候,这种态度会创造出一种能使人类灵魂把陈词滥调都听进去的环境(一种对我们通盘策略危害最大的环境)。如果病人以这种受教的心态去听或去读,那对我们而言,几乎任何一次讲论或任何一本书都是凶险万分的。所以拜托你打起精神,尽快领这个傻瓜到周围的各个教会逛逛。到目前为止,你的记录还从未让我们有多么满意过。
我在办公室里查了离他最近的两个教会的材料。两个教会都有一些地方是归我们所有的。其中第一块领地在第一所教会,那里的教区牧师为了使一群他以为会抱怀疑态度且顽固不化的会众更容易接受信仰,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往信仰里掺水,而今,不是他的信仰让人惊讶,倒是他的不信让教区居民感到震惊。他使很多灵魂的基督教信仰由于根基毁坏而逐渐淡化。他主持的那些礼拜同样让我们拍案叫绝。为了让那些还不信的人免于遭遇任何“困难”,他已经把《读经集启应文》和所配搭的赞美诗弃而不用,现在正不知不觉地在他最喜欢的15首赞美诗和20篇讲论里无休止地循环往复、原地踏步。因此我们大可放心,不用怕他和他所带领的会众会透过圣经学到任何他们不熟悉的真理。话又说回来,也许你的病人现在还没有傻到会去这个教会的地步——或许以后有去的可能?
在另外一所教会里,我们有史百可神父。人类常常捉摸不透他那些观点的范围所在——为什么前一天他差点成为共产主义者,第二天就摇身一变,几近于某种神权政治的法西斯主义;前一天他还是一个经院哲学家,第二天就准备好全盘否定人类一切理性;前一天还沉醉于政治学,第二天就宣告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同样在“审判之下”。我们当然清楚其中的关联,那就是憎恨。这个人无法勉强自己去教导那些不会让他的父母以及父母的朋友们震惊、难过、困惑和丢脸的内容。只要是那种人能认可的内容,对他而言都是平淡无奇、味同嚼蜡。他还有一种很有出息的虚伪性格。我们正在调教他,使他把“我几乎可以肯定最近我在读或者是那类人的作品”这一真实想法,说成是“今天教会讲论的内容是……”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真的相信仇敌。这一缺点有可能会让我们功败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