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第20/26页)

一个有识之士曾说过:“人们若知道无私会招来多少反感,牧师们就不会在讲道时如此频繁地对其加以推荐了”;又说,“她是那种为别人而活的女人——只要看谁面露无处可逃的窘态,就能知道她是在为谁而活”。这一切在求爱期就可以早早酝酿起来。从长远来看,你的病人那一点点真正私心,在确保他灵魂安全方面,往往不及最初那种费尽心思、自觉的无私价值高,后者说不定有一天能发展成我刚刚描述的那种东西。你现在就已经可以把某种程度上的相互隐瞒,把他对这女孩并不总是注意到自己有多么无私的那一丝惊讶之情,偷偷地放进他心里。你要细心照看好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这两个小傻瓜对此有所警觉。如果他们注意到了这些,就会慢慢发现光靠“爱情”是不够的,还需要仁爱,他们会发现自己还没有到仁爱的境界,而且外在的律法不能取代仁爱。我真希望喇坠鬼能拿出点办法来,要是能把这年轻女人自嘲的幽默感连根拔除掉该多好!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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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瘟木鬼:

目前你似乎一点进展也没有。你想利用“爱情”来使他无法专心仰望仇敌,当然,这不难理解,但你把这招用得太差劲了,因为你说现在他主要在为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和分心走神这一问题而祷告。这就意味着你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败了。当“爱情”或任何一种其他令他分心的事情忽然冒出来的时候,你应该鼓励他单纯用意志力来将之驱散,并继续做常规祷告,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旦他把注意力分散看成是自己当前面临的问题,并把这一问题摆在仇敌面前,使之成为祷告的主要内容和自己努力的主要方向,那你就真是弄巧成拙了。从长远来看,任何使病人更亲近仇敌的事物都是对我们有害的,罪也概莫能外。

补救的方法如下。他现在正在热恋之中,心里对现世的幸福已有了一种全新的想法:因此,在为这场战争及其他类似的事情时,祷告中有了一股新的迫切感。你若要从理性上非难那种祈求式祷告,现在正是时候。我们一向鼓励人们进行虚假灵修。“赞美上帝并与上帝相交才是真祷告”,从这句貌似虔诚的话出发,往往能诱导人类去直接违抗仇敌。仇敌(以祂惯有的那种单调乏味、老生常谈、无趣之极的方式)明确地告诉他们,要为自己每日饮食和疾病痊愈祷告。其实,为每日饮食所做的祷告,无论是从“属灵意义”上理解的每日灵粮,还是从任何其他意义上理解的每日饮食,都同样是粗俗的祈求,当然,这一事实你千万不能让病人知道。

不过,你的病人既然已经沾染上了顺服这个可怕的习惯,不管你怎么做,他多半都会继续去做那种“粗俗”的祷告。但你还是可以让他怀疑这种做法荒谬可笑,而且不可能真的有效,还会因为疑云四绕而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别忘了运用“正面我赢,反面你输”的论证办法。如果他祷告的事情没有成就,就多了一个祈求式祷告无效的证据;如果事情成就了,当然就要让他将看到这件事情成就的一些客观原因,得出“因此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结论,这样一来,那些已经兑现了的祷告和那些没有兑现的祷告一样,都能很好地证明祷告是没有用的。

作为一个灵的你,确实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思想会如此混乱。但你一定要记住,病人把时间看成是一种基本事实。他以为仇敌会像自己一样,要面对现在,回忆过去,期待未来;即使他相信仇敌不是以那种方式来看事物,他仍然在内心最深处认定,这是仇敌特有的一种认知方式——他并不真的相信(尽管他会说他相信)仇敌所见的事物是事物原本的样子。你若向他解释,仇敌调和明天天气时要考虑无数个因素,人们今天所做的祷告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他就会回答,仇敌早就知道人们会做这些祷告,因此,他们不是随意地祷告,而是预先被设定好要这样祷告的。他还会补充说,任何一天的天气之原因可以一直追溯到创世之初——所以人也好,物也好,整件事情都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下来了的。当然,我们很清楚本该如何作答;在他时间认知方式的两个时间点上,改变某种特定的天气来适应某个特定祷告的问题,只不过是表象罢了,本质上说,这完全就是让整个灵界去迁就整个人间的问题;所有受造之物在时间和空间的每一个点中运行,更确切地说,他们那种认知状态使他们不得不把整体一致的创造之举看成是一系列相继发生的事件。但是,那创造为何要给他们的自由意志留有余地,这是仇敌关于“爱”之谬论背后的秘密,是难解之谜。至于创造如何为人的自由意志留出空间,这倒不难理解;仇敌不是预见到人类会在未来自由地做出贡献,而是看见他们在祂那无边无际的现在这样做。显然,在旁边观看一个人做事并不等于强迫他去做那件事。

你可能会回复说,一些多管闲事的人类作家早就把这个秘密道破了,尤其是波爱修斯。你犯不着担心这个,因为我们终于成功地在整个西欧营造出了良好的知识氛围。只有学究们才会读古书,而且这些学究已经被我们料理得很好,他们根本不可能通过读古书获得智慧。我们的诀窍就是向他们反复灌输历史观点。所谓历史观点,简单地说,就是指一个学究在研读古代著作时,永远不去问书中观点是不是真的。他会问是谁影响了这个古代的作者,作者在该书中的观点与作者其他著作中的说法是否一致,这代表了该作家的成长史或思想史的哪一个阶段,这一观点对后来的文人有何影响,这一观点受到了多少曲解(特别是被这个学究的同事曲解),过去十年间这一观点受到批评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以及“这个问题的现状”如何。任何想要从古人那里学到真知灼见的想法,任何认为古人所言可能会使自己的思想或行为发生改变的想法,都将会被当成是十足愚蠢的想法遭到拒绝。我们无法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人,所以,切断一个世代与所有其他时代之间的联系是至关重要的;倘若学问使得一个世代可以与其他时代互通有无,那这一世代的特定错误就会有被另一时代的特定真理纠正的危险。但是感谢我们的父,也要感谢历史观点,现在的大学者们几乎不能从历史中汲取养分,在这一点上,他们和那个认为并没有多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