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之前北海沿线的海豹不知道感染了什么神秘的病毒,死了好多。后来那些搞科学的家伙说病毒已经消失了,结果刚才我接到报告,说诺福克[18]发现了好多被海水冲上来的海豹尸体。病毒卷土重来了。明天早上就会有一队摄制组和‘新闻猎犬’跑到那边去,拍很多海豹尸体或垂死的照片,登在各大报纸上。”

厄克特扮了个鬼脸。“新闻猎犬!”他很多年没听过用这个词来形容记者了。迪奇可真是个非常严肃和无趣的人啊,真是选对人了,他就是对付那些环保人士的最佳人选。双方都一本正经,语重心长,言辞恳切,能互相磨上好几个月了。只要相安无事地待到三月份以后……“你这么办,迪奇。明天早上你要比他们先一步去海滩,表达政府对此事的关切,亲临现场处理那些来自……‘新闻猎犬’的问题。”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斯坦普尔在拼命憋住笑,“希望明天中午的新闻上能看到你的面孔和那些死去的海豹一起出现。”斯坦普尔已经快忍不住了,不得不用一块手帕捂住嘴,但迪奇却浑然不觉,很认真地听着,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能宣布政府要介入调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亲爱的迪奇。你想对他们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承诺给金银财宝就行。”

“那么,如果我天亮前就要到那儿,最好现在就动身。那就恕我早退了,首相先生。”

环保大臣摆出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朝门口走去。斯坦普尔再也憋不住了,双肩不停地颤抖,笑出了眼泪。

“你别笑。”厄克特扬起一条眉毛责备道,“海豹是非常严肃的问题。它们会把那些讨厌的鲑鱼都吃掉,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两个慈善工作者瞅准这个机会,想趁机插进来攀谈两句。厄克特眼尖地发现了她们抖动的双乳,连忙背过身去。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很是迷人,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好奇的倔强,更显得优雅美丽。比起那两个老女人,这显然是个更有趣的谈话对象。厄克特伸出一只手。

“晚上好,我是弗朗西斯·厄克特。”

“萨利·奎因。”她很冷静,没有大多数客人见到他时的咋咋呼呼。

“很高兴您光临寒舍。您的丈夫……”

“长眠地下了吧,我真心希望。”

厄克特听出对方口音里鼻音微微有些重。他非常谨慎但满怀欣赏地打量着她。剪裁得体的高雅品牌红色长外套,袖口开得很大。唯一的装饰是那些小而华丽的金属扣子。这一身既引人注目,又正式得体。在枝形吊灯的灯光之下,她那头乌黑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很高兴见到您,奎因夫人……小姐。”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传递着非常丰富的信息,他都接收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独立气质让他着迷,当然,紧闭的嘴唇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个美丽的女人有心事。

“您还玩得高兴吧?”

“坦白说,不是很高兴。男人一听到我是单身,就跟苍蝇似的围着我转,甩都甩不掉。”

所以这就是她的心事了。

“我明白了,跟我说说是哪个男人?”

“首相先生,我是在生意圈混的,做长舌妇可走不远。”

“那就让我猜猜吧。他应该是没带夫人出席的,很自命不凡。在这个地方会放心出手,应该是政界的人。应该挺有魅力的吧?”

“这个变态一点魅力都没有,连‘请’都不会说。这可能是我最讨厌的地方。他以为连礼貌的邀请都不用说出口,我就能对他投怀送抱。我还以为你们英国人都是绅士呢。”

“那么……没带老婆来,自命不凡,政界人物,不懂礼貌。”厄克特环顾四周,一边躲避着老女人们抛来的犀利眼神,她们等得很烦了。“是不是那个人,穿特别夸张的细条纹三件套的那个?”他指了指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看上去刚刚步入中年,正用一块波点手帕擦着自己的眉毛,显然拥挤的房间里迅速上升的温度让他全身汗流不止。

她笑了起来,有惊讶,也有佩服:“您认识他?”

“应该认识。他是我的新住房事务大臣。”

“您好像很了解手下的男人嘛,厄克特先生。”

“这是我最重要的政治资产。”

“那么我也希望您能如此了解您的女人们,甚至需要比了解住房事务大臣那个白痴更了解……当然,我说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了解,是政治上的了解。”她思忖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露出一个有些无礼的笑容。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女人,占全部选民52%的女人。你们觉得这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做枕边人还可以,但和你们男人平起平坐就不行了。女人们算是看透了,政府表面上说要维护女性权益,实际上还不是跟漏风的弹性内裤似的,靠不住。”

如果她是个英国女人,这么直言不讳就可以说是非常失礼了,不过对于美国人来说,坦率直接可以说是性格使然。他们的说话方式、饮食习惯和穿着打扮都不一样。据厄克特所知,连床笫间的表现都不太一样,不过这一点上他倒是没有亲身体验过。也许他应该问问住房事务大臣。“应该没这么糟糕吧……”

“过去两个月来,每选择一个新的领导人,您的党派就往这泥潭里前进了一步。没有一个候选人是女性。而且,女性选民们都在说,您谈到的那些议题没有一项与她们关系重大。年轻女性的意见最大。从您的态度看,您好像觉得她们就是丈夫的影子似的。她们很不高兴,您正在失去她们的支持,这很糟糕。”

厄克特意识到奎因小姐正在逐渐成为这场谈话的掌控者。她这一番话给他带来的影响,可比那些慈善工作者要大多了。哦,那两个老女人已经失望地另寻他人了。他试图回忆上次对民意调查的深度剖析,结果完全想不起来了。他在仕途上一路拼杀的时候,全靠政治家的直觉和思想,没有那么多选举学家拿着数据和电脑来主宰政治局面,而他的直觉一直很准,至少目前来说是的。然而,眼前这个女人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过时了。远处,一架钢琴正被推到硕大会客厅的角落里。

“奎因小姐,我很想多听听你的看法,但现在可能要去履行其他的职责了。”他的妻子已经拉着男高音走向了钢琴,厄克特清楚她马上就要找他来介绍那个演员了。“你什么时候还有时间呢?看来我对女人的了解真比我想得贫乏很多啊。”

“看来今晚政府的各位长官还真是瞧上我了啊。”她微微笑道。她的外套敞开了,里面的穿着同样简洁优雅,大大的皮带扣显出纤细的腰身,他也初次目睹了她的身材。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关注和欣赏,“那么我希望您这位长官至少知道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