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雪狮儿(1)(第3/3页)

殷/红绫把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才从最底下翻出一支牙白的短簪来。

那簪子触手生腻,但造型简单,簪头雕的是天狼扑月,不像是女郎的妆饰。

殷/红绫把那簪子细细地看了一回,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目光就向多宝格上逡巡一遭,拿了个乌金石的镇纸,在手里掂量了一回,就蹲在地上,一手高高地举着,重重地落在那枚簪子中间。

身后跟着的宫人听得心惊肉跳的,低声道:“郡主,莫要伤了您的手,交给奴婢来罢。”

殷/红绫充耳不闻地抿着唇,用力地砸了四、五回,那只簪子终于从中腰断成了两截。

她随手把那枚镇纸丢到了一旁去,从妆台上抽了张帕子,又将那两截断簪都看了一回,才把簪尾的那一半包进了帕子里,侧过头去,一双黑漆漆的眼注视着身边的宫人。

宫女微微有些瑟缩,低低地唤了一声“郡主”。

殷/红绫忽而笑了起来,道:“怕什么?又不要你做什么事。”

她把那只包着断簪的绢帕丢了过去,那宫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听她冷冷地道:“你去把这个交给值宫门的龙禁卫,就说,这是我要送给容缜的。”

那宫人身子都微微地抖了抖。

殷/红绫蹲坐在地上,那宫人也只能跟着跪在一旁,这时满面都是难色,低声道:“郡主,地上冷,您先起来罢。”

殷/红绫却忽而间抬高了声音,厉声道:“去!”

殷/红绫起居的内室同殷长睿睡下的房间不过是一殿之中东西两间,那一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响起小孩儿被惊醒的哭声。

殷/红绫面上微微显出些疲色来。

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敢再出声,就对她屈了屈膝,当真匆匆地转身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殷/红绫又怔怔地坐了片刻,才撑着地站起了身。

她敛去了面上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东间去。

负责服侍十二皇子起居的女官在她出门以后回到了房里,这时已经安抚住了殷长睿的哭泣,她将小皇子抱在怀中,委婉地道:“郡主,殿下今日没什么精神。”

殷/红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要来教导我?”

那女官被她这样说了一句,不免顿了顿,就低下了头。

殷/红绫微微冷笑了声,就回身仍旧出了门去。

九宸宫前殿的茶房里,却相对坐了两个年轻男子。

两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容颜犹有几分相似,但一个穿了件禁卫指挥的官制锦袍,眉眼间颇为闲适,顾盼就生出少年得志、俊俏风流之意,一个身上尚带着几分仆仆风尘,垂着眼睑一语不发地喝着茶,沉默和肃杀就冲淡了他面目间的俊美。

这两个人坐在房中,谁也没有说话,一旁服侍的宫侍都只敢蹑手蹑脚地近前来换一点茶,生怕弄出一点响动,就惊破了空气底下的暗流。

李盈笑盈盈地出现在了门口。

“容小将军,容三公子。”他仿佛没有感受到什么气氛似的,躬身行了个礼,道:“陛下召容小将军觐见。”

容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盏托上,就站起身来。

瓷器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对面的锦袍青年轻轻地笑了一声。

容婴没有给他张口发言的时间,就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茶房的门。

“容小将军一路辛苦了。”李盈追在他的身边,含/着笑意暗示道:“您回了京,贵妃娘娘一定欢喜极了。”

容婴却目光微微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这个阉奴,态度未免有些过于殷勤了。

李盈对他审视的视线恍如不觉,就笑容满面地替他引着路。

容婴一时有些拿不准其中的意思。

他离京之前,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唯一的胞妹,偏偏那时容晚初刚刚进宫,皇帝却公然伤了她的脸面,好好的小姑娘,竟就生出几分厌世疏离之相……

他微微蹙了蹙眉。

宽敞的抄手游廊里,有人同样被内侍引着,迎面从里往外来。

李盈立住脚,向一边侧了身子,恭敬地道:“程大人。”

对面的人捋着短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李内相。”

他髭须青茂,额方口阔,身材允称高大,穿着件苍青色的长袍,并不是朝官的服色,但态度全然不拘束,相反还颇有些坦荡自在,容婴站住了脚,犹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程大人?”

那人笑着道:“小容公子,听闻如今也随容大人出征,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

被人与容玄明绑在一处提起,已经不足以让容婴生出波澜。

他微微地垂下眼,心中却因为来人的出现,霎时间翻天覆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