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还记得咱们在天渠西阁时的经历么?”褚谧君说:“我当时在西阁拿到了永懋年间有关西北的记载,可后来我遇袭失去了意识,那份被我握在手中的文书也不翼而飞。我打听到,在我从楼上摔下来后,似乎最先找到我的人,就是我父亲。”
“你怀疑,你手里那份文书,是被他给拿走了?”
“嗯。”褚谧君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份文书要么就是被他销毁了,要么就是被他藏在这么地方。”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现在潜入徐旻晟所居住的屋中,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就算天渠阁内的文书已经找不到了,也要试着从徐旻晟那里找出别的什么东西。平日里徐旻晟总待在屋中,褚谧君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
回到褚府后,褚谧君顾不得换回女装,先是找个各式借口将簇拥上来的侍女打发走,而后借着黑猫走失,要和常昀一起找猫为理由,来到了徐旻晟的住所。
住所外理所当然的有僮仆守着,褚谧君看了常昀一眼,后者会意,对她无奈的笑了一笑。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常昀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褚谧君则翻窗进入屋内。
说起来,翻窗这种事的诀窍还是常昀教她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
在常昀为了一只猫和满院的仆人胡搅蛮缠,将他们指挥的团团转的时候,褚谧君利索得在徐旻晟屋内翻找着。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父亲的住处,每一个角落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整间屋子都布置的极其简素,给人一种清冷孤寒之感,但房内却也并不整洁,随处可见胡乱堆放的书籍。
这个房间内,最多的就是书,从五经到律学再到天文历法,无所不包。感慨父亲学识渊博是一回事,在书堆中寻找东西又是另一回事。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褚谧君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这间屋子翻个底朝天,只能逐步排查,先想想以父亲的性格,最有可能把东西藏在哪里。
奈何褚谧君对自己的父亲并不熟悉,要设身处地的将自己代入徐旻晟来思考,着实有些为难她。
正当这时,门被人忽然推开。
褚谧君一惊。走进来的人是常昀,看见他时褚谧君挑了下眉,不是说好了帮她拖延住徐旻晟的侍从么?像常昀这种思维敏捷又口齿伶俐的人,她还以为能坚持更久的。
常昀叹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一条道路,接着褚相走了进来。
与外祖父四目相接的那一刹,褚谧君先是脑子放空,接着猛地涌上心头的是隐约的愤怒,“原来外祖父知道我来这了。”
她知道她在这个家中不自由,可成日里派人牢牢的盯着她,是将她当犯人了么?
之前面对徐旻晟时的不快影响到了此时的她,以至于她在同一向尊敬的外祖父说话时,口吻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很差。
“我不知道你来这了。”褚相猜到了外孙女心里在想什么,“我才从尚书台回来。来这里,是为了找你的父亲议事。他虽然是布衣之身,但却也一直相当于是我的谋士。”
褚谧君歉然的朝外祖父低下头。
“倒是你,为何会在这里?听说你丢了只猫,莫非这里藏着老鼠?”
“我……”在说谎与从实招来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她选择了实话实说:“外祖父之前让谧君去找数十年前凉州之乱的真相,谧君正在查。”
反正说谎也一定瞒不过褚相这样的人,倒不如坦率些。
“都查到你父亲的屋子里来了,可还真是……”褚相点点头,“不择手段。”
“这也算‘不择手段’?”
“当然不算,不过你这种不为规矩所束缚,什么办法都敢想的脾气,倒是像我。”褚相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你小时候总是过分规矩,又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一度觉得你这孩子不大聪明。”褚相又说,带着几分笑意。
“我小时候与您见面的机会不多,您为国家大事操劳的时间远胜过陪伴我的时间,所以我是什么样的性情,您其实并不清楚。”褚谧君用一种就事论事的冷静态度说道。
“也对。”褚相颔首,“那么,你都查到了些什么?有关凉州之乱。”
“重要的线索被父亲拿走了,所以我和云奴才会出现在这。”
褚相闻言,用一种轻描淡写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常昀。
褚谧君每次做什么事,似乎他都跟着,他们两个好像确实亲密得过分了。常昀其实觉得自己和褚谧君之间没什么,但被人家长辈这样一注视着,就觉得无比的心虚。
“旻晟他拿走了什么?”褚相索性一撩衣袍坐下,看起来像是要位两个小辈主持公道。
“永懋五年凉州送到中央的上计文书。”常昀说道。
他本是不想开这个口的,褚家人的事他一个外姓少插嘴才好,最好把存在感尽可能降低。奈何褚相牢牢的盯着他看,他想不说话都不行。
“旻晟也真是被你们两个孩子逼得昏头了,光藏了那个有什么用。”褚相轻嗤,带着上位者一惯的从容。
“所以我们去找了我的祖母,从她那里要来了当年父亲写给我祖父的书信。”
“你看到信的内容了么?”褚相看着外孙女的眼睛,已经猜到了答案。
“父亲突然赶到,直接将信丢进了井中。”
褚相因这两个小家伙的倒霉而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又忽然严肃了起来,“天渠阁起火,虽然与你无关,但你却卷入其中,为的就是凉州的事吧。”
“不错。”
“说起来,倒也算是我害了你。后来旻晟指责我,说我不该鼓动你去了解当年的真相。”
“为什么不能了解?”
“其实凉州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不算复杂。真正需要被隐藏的,是凉州之乱有关的另一桩秘密。”
“是有关我母亲的事么?”褚谧君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褚相顿了顿。
褚谧君继续道:“如果与母亲有关的事,那我已经知道了,我母亲便是昔年的西北屯田中郎将——还有,这个云奴也知道了。”
褚相缓缓垂下眼眸,半是怅然半是笑,“知道便知道吧,这事虽有悖礼法,为世人所不容,但,她没有什么错。作为她的孩子,你也该知道她生前的事迹。”
“外祖父,为何之前不早些将这告诉我呢?”
“一则是觉得你年纪小,守不住你母亲秘密,二则,是因为凉州之乱的本身,也带着一定的复杂性。我让你自己去查找真相,是想让你趁这个机会好好梳理这件事的脉络——谁能料到旻晟会那样反对,你还运气不好碰上了天渠阁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