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说是误会
在越苏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肖渊也猛然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不妙。
意识到,但是来不及了。
他被突如其来的冲撞力撞倒,身体僵直,一直朝后倾,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扔开,试图抓住旁边拆了一半的窗台来稳住平衡。
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金丝眼镜、高挺的鼻梁、薄唇,满脸浮光,只是表情不太愉快。
因为肖渊没抓住窗台。
一切都在沉默中发生,肖渊根本顾不上喊出声来,离他近的几个民工则转身试图去抓住他,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有可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时刻。
只有Carden小哥,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包工头身旁傻站着,摆着酷酷的pose,等自己即将坠楼身亡的发小给自己拍照。
越苏听见楼下看热闹的人发出齐齐的一声惊呼。
她本以为是医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忽然听见楼下有个男声在大喊:“抓住喽!千万别松手啊!我们马上报警!”
再快走两步,才发现是刚才几个民工大叔终究是赶上了,此刻几个人趴在地上,齐心协力地拖着肖富二代的一只手臂。
几个民工大叔都不高,但常年干力气活,有的是一把力气。就算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空荡荡的阳台上没有一个借力点,也能凭空把肖总那么大一个活人抓住,而不是被他下坠的冲力一起带下去。
楼下原本是过来看医闹的吃瓜群众哗啦过来一大半,开直播的人举着根自拍杆在激情解说。
越苏想上前一步看看情况,被几个过来帮忙的民工大叔赶开去:“女娃别过来碍事咧!”
肖富二代毕竟是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民工大叔们抓住他让别掉下去已经够费劲了,又不敢乱动,怕一个没抓稳大家一起死。
要装修的医院阳台上只有刚搬上来的几包水泥,住院部下一层又没有阳台,不存在让肖总跳到下一层阳台上的可能——
就算有也不敢啊,这一旦跳下去没站稳倒栽葱摔出去算谁的啊?
新过来的几个民工大叔搭手上来,本意是想一起用力把肖渊直接拉上来,但是人多手杂,大家不在同一条线上,力的方向一冲突,不仅没把人拉上来,有个瘦弱一点的大叔差点给掉下去。
包工头把旁边捆建材的一根麻绳放了下去,麻绳一端固定在地上了,几乎不可能断,想让肖渊试试看自己爬上来,但是肖富二代伸手够了几下没够着,在空中荡悠了几圈,不敢再试,只好不甘不愿地暂时放弃了。
就这么僵持住了。
Caden都快疯了,拿着手机拼命打电话,语速飞起来,越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楼下看热闹的见没办法把人拉回去,已经开始在楼下铺被子了,虽然这么高的楼层这么点被子根本起不了作用。
连瓶盖都拧不开、被几位民工大叔赶到一边去的越苏正在安慰声泪俱下的Caden小哥,他估计也没想到国内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
这么半天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刀尖舔血的生死关头,正在怀疑人生和……
额,质疑上帝是不是要放弃他了。
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越苏不是很能理解有神论者的精神世界。
过了会儿楼下的吃瓜群众甚至把隔壁商场的气垫床拖了过来,火警也到了,正在搭云梯准备救人。
“能不能换换银,额们有点撑不住哩。”一直用蛮力强行拽着肖渊的民工大叔喊道:“警察能快点吗?额们真滴抓不住哩!”
楼下火警拿着个大喇叭喊:“再支撑一下!云梯马上就上来了!”
信哥摇了摇头,往前踱了半步。
“苏苏,你们在这儿干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们百般寻觅、找了半天的花木兰花将军正和安护士一起无辜路过。
越苏蹭地站起来,过去把木兰姐的双手拉到怀里:“木兰姐!快救人啊!”
“啊?”陪安护士躲了几个小时的花木兰没搞懂情况。
“你一定能救他,相信我!”越苏指着岌岌可危的医院阳台:“木兰姐,你能把人拉上来吗?”
“有人掉下去了?”木兰姐皱了皱眉,往前走去,那个用力过度的民工大叔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瞪着她,无声地说着“女娃别过来碍事咧!”。
花将军低头看了看情况,又伸手拽了拽一边的麻绳,确定很结实后,把麻绳拦腰一捆,系了个死结。
包工头鼓着眼睛问她:“你要干什么?”
花木兰认真严肃地回答了一句:“救人。”
然后她左手拉着麻绳,留了一点长度在手里抓着,纵身往下一跳——
楼下吃瓜群众们一声惊呼。
越苏这下不管了,一个健步冲上去看情况。
只见木兰姐左手攒着麻绳,确保自己可以站在笔直的墙面上,靠绝佳的平衡能力走了几步,右手一捞把肖渊拦腰扣在怀里,脚一蹬,同时左手把多余的长度放开。
花木兰在空中荡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准确地带着肖富二代撞进了楼下打开的窗户里。
云梯升到一半的火警:“……”
楼下的吃瓜群众:“……”
正在直播的自媒体:“……老铁们双击一个666啊!这么精彩的操作火箭刷起来啊!”
越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跑去楼下的房间,忽然听见了一个分贝极高的尖锐女声在耳边炸开。
“那个贱人在这!就是她害死了我女儿!以为脱了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吗!贱人!”
越苏被突然的高分贝吓得一哆嗦,看过去发现刚才和木兰姐一起来的安护士被医闹堵在了门口,为首的正是上次那个在医院门口堵人的年轻妈妈。
年轻妈妈形容枯槁,眼睛里布满血丝,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整个人一股没来由的气势汹汹。
安护士躲避不及,迎面就挨了一耳光。
包工头见状不妙,赶紧偷偷跑下去叫保安了。
她也不敢还手,对面那么多人,努力地在讲道理:“你们不能这样子,你们要尊重科学尊重生死,而且是你们自己签字放弃治疗的……”
她话没说完,年轻妈妈旁边的一个女人又给了她一耳光,气焰嚣张地骂着脏话。
越苏看不下去了,她虽然是个拧不开瓶盖的弱鸡,但是刚才是她把木兰姐支走的,现在放任安护士被欺负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们干什么?!”她上前一步把安护士拉到自己身后,怒目而视:“闹什么闹,有本事去警察局闹啊,就逮着个小姑娘欺负你可能耐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吗?打人干什么?”
年轻妈妈已经不记得她了,本来要也给她一耳光,余光瞥见越苏身后十几个沉默地盯着她看的民工大叔和旁边冷冷看着她的年轻男人,终究没敢伸手,只是喊道:“你护着她干什么!你圣母癌啊!这种吃回扣又治不好病的庸医你管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