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灵境胡同的烤肉店,我不难过,只是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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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忙得连拉屎的时间都没有。

会议室里,客户絮絮叨叨地提了好多建议,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苏青却很好欺负地全盘接受,还顺着他们的想法说话,把执行落实到需要多少个电源插座上。

散会时,客户赞叹:“苏青,你可真细心。”

苏青微笑得仿佛一只被圣母马利亚上身了的鹌鹑。

客户走后,苏青才变脸,括约肌已经止不住一阵一阵地疼。

痛苦地飞奔到卫生间,一泻千里的快感,让苏青大脑缺氧。

她一手扶着门,气喘得仿佛金鱼脱水。

那一刻的通畅,只有吴彦祖与金城武争着要娶自己这类事件才可以媲美。

瘫在马桶上,酣畅淋漓之时,只听隔间外,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进来,两个女生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的八卦。

坐在马桶上的苏青直愣愣地看着隔间的门。

这厕所的门吸取了多少是非,迟早有一天成精。

一分钟之内,苏青就知道了两个办公室桃色新闻,听得她津津有味。

门外话题又转了。

“真没想到,她这人挺会扮猪吃老虎的。”

“是,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哪想到这次升职的竟然是她。她一不是海归,二不是4A出身,学历也是野鸡大学……”

“上面有人呗,你说,那个‘吹胡子瞪眼的’,怎么能看中她呢?”

“哎,换成别人,可以说两人有一腿。不过苏青平时弄得跟个T一样,老总口味再重,我估计也不会跟她有什么。对这事儿,我只能说,走狗屎运瞎猫碰到死老鼠了呗。”

“嗯,你也听说了吧,当时‘吹胡子瞪眼的’假装财务,微服私访。每天晚上在办公室里总能见到她加班,俩人天天一起吃加班饭,感情就是那个时候培养的。苏青被提拔这事儿传出来之后,好多人都故意晚上加班,看能不能碰到‘吹胡子瞪眼的’,谁让老板就爱老黄牛一样的员工呢……”

“那你怎么不加班?”

“我没那命,我可不想过劳死。”

“不过,我觉得苏青也挺牛的。升职以后,她还是原来那样,身先士卒,没架子。你要是偷个懒请个假啥的,她也很好说话。要我说,升这样的人,总比升那种会拍马屁的强啊,人家起码不会算计人……哎哟,怎么这么臭!”

“隔间有人……”

两个姑娘的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出去,好怕隔墙有耳呢。

苏青自己也忍了半天臭气,她们走之后才敢按马桶。

竟然有一丝百感交集。

自己终于也有了被人议论的资格了。

第一次参加这个公司的年会,并没有人理会苏青,她只好跟旁边人说话,问对方:“你在公司做什么的啊?”

对方敷衍:“做艺术的……”

艺术?设计还是影视部的?

刚要硬问下一个无聊问题,却见对方眼神一直注意旁边桌的某副总,明显在盘算对方何时才能被人敬完酒,自己好赶快拿杯子赶过去。

苏青悻悻的,只好放弃聊天,自得其乐,一杯接着一杯喝,先把自己灌醉了。

新环境,新起点,原本以为自己爬过了一座高山,以后总会顺一点儿。

却不想自己是从小池塘跳进了一个大池塘,原本以为自己是大鱼,却发现一鱼却比一鱼大,转了一圈,终究要重新开始。

可就这样守着一份工作,渐渐把这份月末发薪水月初就花光的生计守成了一座神像,自己竟然也得道了。

庙宇里仿佛有自己的塑像,虽然香火并不旺盛。

但这点小小的满足,也让苏青觉得,没有任何出众才华及超高情商的自己,竟然也在硕大的北京站住了脚。

回到办公室,苏青从电脑里调出照片,以前的照片,自己或咧嘴,或抿嘴笑,对着镜头总是有些局促和尴尬。

而最近一次跟同事聚餐,有人拍她,她拿着酒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潇洒得不得了。

她终于有些安心,她来北京,差不多十年了。

是一个人的十年。

外人只觉得这一切转变,只源于苏青事业上春风得意。

但她心里知道,其实不仅如此。这一切的安心,更事关李文博。

苏青终于肯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没自我的人。

就像是流浪狗一样,流浪路途,那些她所爱的人,其实仅仅是比其他人对她好一点儿。

一点点,她就感激涕零了,要跟着人家走,殊不知人家并未要把她领回家。

而李文博对她的好,似乎更特别一点儿。

是细水长流一些?好像又不准确。

李川给予她把爱投射在一个男人身上的能力,尽管这种能力没有得到他的互动;在白凯南身上,她见识到白羊男热情猛烈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时一鸣,则让她见识到了细水长流的可能性,虽然水流中途开始断流了,抑或是流向了别处。

而李文博,一切都刚刚好。

他并没有像个愣头青那样不管不顾地陷入疯狂的热恋,一切都维持在理智之中,然而细节的铺垫,却让苏青内心黑洞的洞口,以蚕吃桑叶的速度稍微变小一点儿。

有时他下班来接她吃饭,看个电影,或者两人把车开到一处,沿着路灯手牵手地走,一路呢喃着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切或幼稚或成熟的想法。

见面并没有频繁到秀恩爱的地步,他有时会发来大段的短信,说着自己对今日生活的感想,抑或用微信随手拍下几张照片来分享行踪,吃到了什么,喝到了什么,看到了一朵很好看的云或者花。

见面时,话不多,但绝不嗯嗯啊啊地敷衍,也没做作到时常送贵重礼物。

有时开车来接她,会递上去报纸包好的小花,说是地铁口看到买的,表情一副淡然习以为常的样子。

但偶尔他也会递过来一塑料碗哈尔滨烤冷面:“闻起来挺香的。”

两个人就头顶头地坐在车里消灭这一碗卫生状况不明的街边食物,香味盖过了车用香水,这味道像是什么?

苏青觉得,这大概是爱情,如果四舍五入一下。

自我二字,有太多种解读方法。

有一种人看起来非常有自我,但在感情方面,反而混沌得很。

苏青便是这种人,虽然要求不高,但目前的人生中,反而连这种基本配备的爱情都不曾得到,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在人海里赌运气。

不是不能修炼专栏作家笔下的情爱大法,只是她遭遇的感情模式,一个比一个生僻,每一天都是新的练习。

而她想要的,无非是无论自己在干什么,终究内心安定。

想起他时,回头看,男人在看报纸,他抬头问“嗯?怎么了?”

当李文博第一次出现这举动时,厨房里的苏青愣了片刻,鼻子直发酸,很快又恢复正常,刀下的洋葱刺激得她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