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晓华回到学校,因为考虑以后走经商的路,所以她选了一些商学院的课进修。周一的中午,她刚下课,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浦诚忠打来的,告诉她他在医院里,明天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希望手术前见她一面。
晓华吓坏了,她想不到爸爸怎么突然需要做心脏手术?
她马上联系秋棠,秋棠也大吃一惊,随后说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她俩商量好各自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马上动身过去。
浦诚忠自从发现自己心脏有问题了之后,就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养生健身上了,他的身体状况一度好转很多,很长一段时间心绞痛都没有再发作。
可是叶霓找到了新工作,离开了浦诚忠的实验室。她每天早出晚归,儿子晓麟的事儿就全落到了浦诚忠的身上。叶霓给儿子报了七八个课外兴趣班,星期一三五游泳,星期二踢足球,星期四学钢琴,星期五游完泳了还要画画,每天晚上都安排得满满的,周末也不得闲,要学中文、跆拳道、数学班、小提琴……
浦诚忠带孩子上完课回来,家里漆黑一片,叶霓还没有回来。他又得洗菜,做饭,准备晚餐。吃完饭,他和叶霓还要分工辅导孩子做作业,督促孩子练琴……等到忙乎完了,浦诚忠已经累得倒到床上就立即鼾声大作,地动山摇。
叶霓刚到一个新单位,要适应新的环境,处处小心谨慎,还要查文献,摸索实验方法,一天下来也是筋疲力尽。回来还得帮着做饭,吃完饭洗洗涮涮,收拾完了,给孩子洗澡读书哄孩子睡觉。
等到她进了卧室,浦诚忠已呼呼睡去。
两个人常常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叶霓常常在浦诚忠的如雷鼾声中睁着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想和他聊聊公司里的事儿,她想和他说说体己话儿,她想和他亲热亲热,可是他却没有了相应的精力体力。
浦诚忠多少年来都是只管工作一头,家里的事儿、孩子的事儿都不操心的,现在什么都要管,而工作的压力一点也没有减少,他五十岁的人了在忙乎三十岁时该忙乎的事儿,对于他那已经不健康的心脏来说就有点超负荷了。
叶霓年轻体力好,她平时坐班没有时间管孩子,周末她会让浦诚忠休息一下,自己则像打仗一样,要去购买全家一周吃的用的东西,还要领孩子赶一场又一场的学习班,她觉得周末比上班还累。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他们之间,腾不出多少时间在一起坐坐,聊聊各自的工作、想法,生活感受。
人总是有倾诉的愿望。浦诚忠白天在学校里经常和同龄人聊天,尤其是午饭时间,经常和同事们就天下大事、政治、体育、文艺、海归海待等等海阔天空地大侃一通。叶霓在单位也和一个人比较聊得来,是和她同一个组的一个美国小伙子,叫菲利普。
菲利普对人热情有礼,叶霓刚来时他给了她许多帮助。他还喜好运动,经常去健身房练肌肉,他的办公桌上墙上贴的都是大块肌肉男的照片。他一年四季在实验室中穿着T恤衫,叶霓有时会盯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粗壮肌肉走了神。
叶霓不像以前那么不修边幅了,开始注意起着装打扮,添置了很多新衣服,早晨一反常态地要化了妆再上班。
浦诚忠看在眼里,暗暗皱眉。
叶霓人比较粗心懒散,她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地耽误工夫,除了和浦诚忠谈恋爱那段时间她化过一段时间妆之外,平时她连口红都不擦。
浦诚忠最了解她这一点了,看到她又开始化妆了,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光养生不行,还得注意年轻老婆的需要,否则养生变成养乌龟了。
但是已经超负荷的心脏经不起多少折腾,他注意了老婆的需要,自己的心脏就要抗议,他暗自叹气,两难啊!
有时候叶霓讲起来公司的事儿眉飞色舞,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菲利普,让浦诚忠感到非常不安,他本能地反感这个人。但是他又做不到像叶霓对待情敌那样,强行让对方离开,想来想去,只有一条道,那就是让叶霓回来,依旧当二老板,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所以浦诚忠经常跟叶霓诉苦:实验室里没人管乱成一团、自己又要工作又要管孩子已经顶不住了、孩子各方面都开始走下坡路了……他劝叶霓放弃现在的工作,重新回到他的实验室里来。
叶霓虽然感觉到工作、生活都比以前辛苦,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多,但是她不用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围着孩子老公转,自己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身心自由,这种自由的感觉让她留恋。
尤其,在外面工作,还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尤其是男性朋友,对于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一件事,她多少年来都没有和浦诚忠之外的男人交往过了。
她才不要回到那个人人都嫉恨自己的实验室中,出力不讨好。
浦诚忠在这个问题上和叶霓相持不下,心里很烦闷。
现在他们俩彻底反过来了,变成他不放心叶霓了。两个人经常为让叶霓放弃工作的事儿吵,到后来一提这事叶霓就翻脸,谈都不肯谈。
这天,叶霓要出差,到外地参加一个会议。浦诚忠装作没事一样随口问道:“和谁一起去啊?”叶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没有谁。”
浦诚忠寻思了一下,说:“前两天你说和你们组的人一起去,现在怎么又变成没有谁了,那么是你一个人去啊?”
叶霓不乐意了,语气不善地说:“去开会谁去谁不去有什么关系,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浦诚忠声音也提高了:“同事一起开会很正常啊,你和谁去开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让叶霓更加气恼:“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见不得人?我去开会有什么好怕你的,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浦诚忠气呼呼地说:“你别把我当傻瓜,你最好自重一点,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
叶霓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不自重了?哼!我当然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尽管这个夫不过是个挂名的!”
这句话严重打击到了浦诚忠,他一只手指着叶霓,另一只手捂在胸前,脸色煞白,立在那里喘不上气来。叶霓脸色变了变,赶紧去拿来硝酸甘油给他喂进嘴里,扶他坐下。
浦诚忠一口恶气还是没出来,恨恨地说:“你给我药干什么,我死了不正好给你倒地方!”
叶霓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使劲一推他:“好,你去死!”
说完,哭着出去了。
那一晚,叶霓就在晓麟的床上凑合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是周末,她一大早就离开了家坐飞机到西岸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