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多未央(第7/13页)

“不行!”云皎赶紧拦住他,“你的丝帕上已经沾了花粉,等到了村子,洗过之后再换下来吧。”云初末瞥了瞥遥望无边的田间小路,不满地哼了一声,冷着脸迈步走了。云皎看着他气呼呼的身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喜气洋洋地跟在后面,心情不知道有多愉快。

他们在村口站定,望着不远处的房屋同时轻喟了一声,碎石烂瓦,偏僻简陋,就算把明月居拆掉了也比这里华丽许多。树木遮掩着房屋,从中袅袅升起炊烟来,甚至还能听到犬吠鸡鸣的声音。云皎大致观察了一会儿,道:“虽然看起来很穷,倒也安定。”

云初末显然对此想法嗤之以鼻,贵公子的傲娇脾气立即显现出来,阴阳怪气地调侃:“是吗?我怎么看到的除了穷,还是穷。”

云皎撇了撇嘴,心想:那是因为你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啊!

在明月居的时候,云初末简直挑剔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衣物布料必须是最好的云锦;炖一碗糯米莲子羹,长相丑陋的莲子坚决不会入口,就差让她连糯米也一粒一粒地挑拣了。如今落到这么一个穷苦、到处都是油菜花粉的地方,哦……单是想想就觉得好高兴!

云初末凉凉的视线望着她,语气也很冰凉:“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令你这样高兴?”

云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很和善:“有吗?”未等云初末回答,话锋一转,“我不告诉你!”云初末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朝村子里走了。

根据银时月的要求,在幻梦长空之境里,他会以秦铮的模样出现,于是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找到银时月现在的住处。那是几间干净的木屋,建立在河岸边,庭院里特意栽着花草,现今还开着艳粉和白色的花朵,木屋前端有竹子搭建的篱笆,里面种着青菜,虽然很简陋,但是比村子里的情况要好许多。

一个姑娘正在河岸边洗衣服,云皎走过去:“姑娘。”

那位姑娘荆钗布裙,闻言站起身来,探究地打量了他们几眼,才询问道:“你们……找谁?”

云皎认出她就是从轮回石里看到的姜雪羽,不过和那时比起来,她看上去气色好很多,清丽的容颜中还带着些许嫣然的笑意。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现在流逝的一时一刻,皆是由银时月的性命所换,他的心愿已经实现。然而,这样值得吗?

她默默叹气,上前一步:“请问,秦公子在家吗?”

姜雪羽看了一眼云皎身后蒙着丝帕一脸郁闷纠结的云初末,走上岸来,轻轻地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云皎哦了一声:“我家公子与秦公子是故交,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看望。”

姜雪羽听此,盈盈地笑了,温柔颔首道:“既然是客人,先请进屋吧。”

她转身端过木盆,款款迈步,走在前头带路。云皎刚想跟着走,又见云初末一直盯着姜雪羽,不由得奇怪:“你看什么?”

云初末轻飘飘的眼神瞥了瞥她,阴阳怪气地调侃:“她比你漂亮。”

“你……”云皎怒火攻心,咬牙愤愤地反驳,“禽兽!”云初末轻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走向木屋。云皎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屋内的陈设很简朴,不过看上去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灰尘,对着窗户的地方还摆着一方琴架,银时月的古琴就放在上面,陋室虽小,但可以看出女主人的蕙质兰心。姜雪羽端来两杯茶水,缓缓道:“秦大哥上山打柴,过一会儿便回来了。”

云初末伸手接过杯子,刚想喝水,一想到自己现在蒙着面,于是心情郁闷地放了回去,也没跟主人说话。云皎见此,连忙替他道:“多谢。”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又解释道:“我们公子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请姑娘多担待。”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向她射过来。云皎抬眼望天,心里吹起了口哨,甚是得意。

姜雪羽常年在王宫生活,对于待客之道不甚擅长,性格又安静沉稳,好在云初末和云皎两个人脸皮比较厚,挨到午时终于等到银时月回来。屋外,银时月将一捆新柴放了下来,衣着打扮皆和寻常凡人别无二致,看上去还真像个普通的山野樵夫。

“秦铮哥哥,你回来了。”姜雪羽洗了手帕迎上去,伸手给他擦脸上的汗珠。

银时月现在顶着秦铮的脸,与她温柔笑着点头,腼腆之下,并没有言语。两个人对望了许久,姜雪羽终于想起屋子里被遗忘的两名“贵客”,缓缓道:“今日家中来了两位客人,他们说是你的朋友。”

银时月的脸色一沉,默默点头,声音温凉:“我知道了。”

姜雪羽嫣然笑了,放开他自顾去厨房准备午饭。银时月站在原处,望着她的背影,隐约浮现出不舍和忧伤的神色,但还是迈步走进屋去。他顿步在房屋中间,并没有向前:“你们来了。”

云初末挥了挥衣袖,大约是觉得丝帕太碍事,伸手扯了下来:“温柔乡,美人恩,秦兄真是好福气哪。”话音刚落,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皱了皱眉,“怎么在屋里也有花粉?”

旁边的云皎努力憋着笑:“这就叫作‘阴魂不散’,誓死缠上你了。”

云初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三个月之期已到,你的魂魄现在是我的了。”

银时月低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再给我三天。”

云初末冷笑:“你该知道自己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时辰也撑不到了。”

银时月抬眸望他,静静说道:“所以,我在等你。”

云初末轻嗤了一声:“到现在还垂死挣扎,想多陪那女人几天吗?我凭什么耗费灵力帮你做这种无聊的事?”

银时月淡淡地望着他,语气里不带任何波澜:“因为你是长离。”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虽然顶着秦铮的脸,却依旧掩不住他身为远古邪魔的优雅与从容,“我们是一样的,不是吗?”

屋子里陷入良久的寂静,对话的双方都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作为观众的云皎倒是头大了。她看了看云初末,又看了看银时月,最后疑惑地问道:“你拖延这三日,是想做什么事情吧?”

银时月将目光转向了她,片刻后点了点头:“再过两日,便是祈神节,我想陪她最后三天。”

云皎深受感动,只觉得满腔热血冲上心头:“不就是三天吗?耗费灵力延迟个三五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伸手去拉云初末,却被对方嫌弃地拿扇子打开了。云初末偏过头道:“别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了她好,三天的时间,足以发生任何事情。”